然而薊春嬰無比清楚,從今以後……這個世界上再不會有人如她一般,與自己相知相許。
“放走你,将會是我畢生的遺憾。可留住你,定會成為我永久的懊惱。宋忍冬,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
耳畔一聲哽咽的“聖上”,無聲無息間斬斷所有。
自由的飛鳥,不該屬于禁城的孤家寡人,她應當遠飛……
常言道男兒有淚不輕彈,應是未到傷心時。
薊春嬰貪婪地感受着對方,但這一刻他既慶幸又傷懷。
他想,這将成為他終生的銘心刻骨!
“宋忍冬,感謝上天讓我遇見你!”
宋忍冬眼眶濕潤,盈珠微閃:“薊春嬰,我真更是。”
尤其是那年落難,幸好遇到的是他!
聞言,薊春嬰溫柔地撐起她的肩頭,骨節分明的長指不覺微曲,彎腰緩緩替她拭去淚痕。
“關于你有夷人血統一事,暫且不要外洩。至于兩國交戰,我很願意體諒你的一片真心,但有些事身為君主必須得做。時值内憂外患之際,南穆和我都需要一場足夠振奮人心的戰争,我想北夷亦如此。”
薊春嬰沒有點明,彼此真正的分歧。
宋忍冬是商人,雖有真知灼見,但自有其局限性,而他則是睥睨天下的執掌者,除了慈悲心腸更要殺伐果決!
“盡人事知天命,我已經做了自己該做的,說了該說的,再沒有什麼遺憾了。你是南穆的天子,隻要心懷百姓做什麼都是對的。”
“好一個解語花,宋忍冬,我真怕自己會忍不住留下你。”
四目倏對,宋忍冬破天荒地摟住他的長頸,低聲道:“你薊春嬰是真正的君子,想我當年落跑都可以釋然,又怎會在我強烈拒絕下奪娶。失去我縱然會難過,但我要你明白,失去薊春嬰才是一個女兒家的悲哀。”
“可憐天下有情人,終不能圓滿。”薊春嬰愈發加重力道,恨不得此刻天長地久。
可她是走南闖北的商賈,是打破女子桎梏的表率,男女之情困不住她的腳步。
宋忍冬難得主動,她吻了吻對方的喉結,強抑心中的不舍:“紅塵俗世裡,總有比兒女情長更重要的事。古往今來,又有多少人從無驚心動魄的愛戀,而此時此刻的我們已是圓滿。”
明月焉能恨寂寥,羌笛無須怨楊柳。
翌日晨起,衆人便披星戴月的趕路。
可未至稽安城,薊春嬰就收到京都方面的密信,因此隻得與宋忍冬分道揚镳。
故鄉在即,宋忍冬卻不知蘇府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劫難。
因那日柳如意一時心軟,慘遭柳煙兒主仆的毒手,以至于病入膏肓。為此秦芙蓉不惜一切代價的為她廣尋名醫,心急之下反被宋坤成算計。
他派人诓走秦芙蓉後,便帶着陳二郎如賊匪般侵門踏戶。
一行人肆意在宋宅打砸,他們一不做二不休将林管家等仆役捆綁,接着暢通無阻地來到後院鬧事。
疊影照壁,假山連綿。
小菊正陪明書少爺玩兒捉迷藏,她偶然擡眸竟瞥見了宋坤成,來不及多思就背起小少爺躲了起來。
“小菊姐姐,發生什麼事了?”年幼的宋明書隐約察覺到一絲危險。
小菊雖然慌了神,但仍咬牙鎮定道:“小少爺,是二老爺來了。可惜今日少奶奶不在家,老夫人性子一向柔弱,奴婢擔心不好收場。這樣吧,咱們先去找韓大人。”
“不可,官署路途遙遠。依我看,去東安書院找顧先生!”
“顧先生?”小菊陷入兩難。
見她猶豫不決,明書人小主意大,十分笃定地勸說:“顧先生會武功,最重要的是書院離得近。”
“行,咱們快去搬救兵!”
彼時蘇姨娘剛喂完如意喝藥,正準備給如意通發,不期想外面格外喧鬧。
“人呢,都死哪兒去了?”陳二郎怒不可遏地喊叫。
蘇姨娘遽愕地走了出來,可尚未開口就被宋坤成唾罵:“好你個北夷賤妾,不僅魅惑我大哥,甚至還玷污了我們宋家血脈。膽敢用小雜種冒充嫡子,這一次看宗祠怎麼懲治你們!”
“二叔,你這是何意?”蘇姨娘蓦地渾身發顫。
“死到臨頭,還裝蒜!”
“還有沒有王法了,你們私闖民宅,我要報官——”
蘇姨娘五官格外精緻柔和,再加上平日裡嫌少直視旁人,因而看起來同南穆人無異。可眼睛瞳孔騙不了人,她不由得開始恐懼。
“哼,我就是官,你報給誰呀?”
陳二郎上前狠甩了蘇姨娘一記耳光,嘴裡不幹不淨地谑笑:“沒想到你這個半老徐娘,細瞅還有幾分姿色。這般瞧着,那宋忍冬的皮相果就出自你。”
“血口噴人,你有什麼證據?”蘇姨娘怒目以對。
“竟還有臉索要證據,當真可笑,你不就是最好的證據!”
宋坤成趾高氣揚的遣人搜刮,轉身還狗腿十足地谄媚:“陳公子,這柳如意就在榻上,您要不要——”
“當然!”陳二郎搓着手難掩一臉淫.色。
士可殺不可辱,蘇姨娘奮不顧身地擋住去路,張開雙臂無畏道:“除非我死,否則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