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點也不害怕。
因為他哥告訴他。
“這不是終點。”
杜山沒有騙他。
在杜山終于找到機會搶走人牙子裡某個看守人的鐵棍之後,他冷着臉将看守人的腦袋砸成碎片,鮮血腦漿爆溢飛濺到他面頰,他隻是淡淡皺了皺眉,扯過衣角随意擦了幾下。
這便轉身去找杜川。
他告訴杜川,隻要在門後等着他回來就好,聽見什麼動靜都不必管。
杜山推開門,言簡意赅:“走。”
他們必須趁現在迅速逃走。
雖然杜山也不知道這到底是輾轉到了哪個城哪個縣,但隻要能從這裡逃出去,一切就有希望。
回歸尋常人生與命運的希望。
隻是在帶着杜川一路奔逃的時候,杜山偶爾會走神看着自己牽着杜川的手。
掌紋脈絡裡藏納着血迹,瞳孔裡閃爍回憶着紛飛如雪的畫面。
某種天然野性的直覺,似乎已被命運奇異激活。
命運也似乎不樂意見杜山這樣的人回歸平淡的人生。在逃亡數日後,他們被其中一位看守人發現蹤迹。
在杜山戰戰兢兢害怕的時候,杜山将小孩護着懷裡,眼神冰冷淡漠。
緊接着。
杜山卻聽見領頭的那位看守人問。
“杜山……是吧?黑狗是你弄死的?”
杜山直視那人平靜點頭。
年僅十一歲的半大孩子,對于自己将一條人命活生生砸得支離破碎這件事毫無任何罪惡感,神情冷漠得似乎那條人命隻是電視上飾演的尋常劇本,毫無任何世俗意義上的恐慌。
杜山甚至隐約有一些興奮與懷念。
可惜那位看守人猜不出來,即便隻是如此,也足夠讓那人哈哈大笑起來。
“那把你賣了還真是屈才了,我這邊有個更适合你的去處,你去不去?保證你能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銀的。”
看守人嘿嘿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出最後半句話,“隻要你能一直狠下去。”
杜山卻沒有應聲。
他低頭看了眼杜川。
杜川緊緊攥着杜山的手,眼神帶着茫然與害怕,但因為杜山在這裡,所以他隻是靠得更近。
後來杜川才發現,原來早就他很年幼的時候,他就已經将杜山當作了他的天,他的地,他的支柱。
他似乎隐約察覺了什麼,攥着杜山的手發緊,眼底閃着可憐又不安的淚。
“哥哥,我要和你一起,我不要和你分開。你去哪裡……我都要和你一起。”
“……”
杜山隐約能猜到看守人想推薦他去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那或許隻是一個人間煉獄,畢竟選擇他進入的資格是因為他殺了人。
不過的确完美契合杜山靈魂裡燒灼的野性與瘋狂。
但他還帶着杜川。
這是喚起杜山僅存人性的因果。
可那樣的世界不适合杜川。
“哥哥。”
杜川攥緊他的衣袖,眼神倔得發燙。
“我要和你一起,哪裡都要一起。”
杜山定定看了杜川很久。
一場不知道遊戲規則、不知道遊戲結局的殘酷試煉,此刻橫在命運的前方。
他摸了摸杜川快要哭出來的眼,輕輕點頭。
“好。”
他應了看守人的推薦,應了杜川的懇求。
在他輕淡漠然輕飄飄的一聲應裡,也興許是應了他給自己纏上的因果債。
孽債纏滿苦身,因果線從冬日裡延展糾纏不清。
誰叫他當初應了杜川的一聲哥。
在看守人的引薦下,他們最終輾轉到杜家,成了杜承熙膝下的養子。
杜山是十三号,杜川是十四号。
杜承熙隻在他們第一天來杜宅的時候匆匆見過他們一面,一手遮天縱橫風雲的男人,笑容和藹地扮演着慈善的父親,給了他們唯一的忠告。
“我由衷地祝福你們,活下去。”
杜川害怕眼前的男人,分明笑得和善卻讓他覺得更可怕。
杜山不卑不亢站在男人面前,直視杜承熙的眼。
杜山應道。
“如您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