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從我曝光視頻那天起,我就再也沒有見過池深。他仿佛從所有人的世界中消失。
如果不是互聯網上還留存着他的醜聞,還是由我一手謀劃的醜聞,我都快要以為“我有一個叫池深的哥哥”是我的幻覺。
池家把他除名了,不允許任何人提起他。
那個名字在家裡變成了某種禁忌與污點。
上流社會的社交自然也做好了表面禮儀,那個名字也從未在他們口中出現。
也隻有在池家的公司裡,我偶爾才會聽見員工們些許的讨論。
“小池總這個安排是什麼啊?感覺跟公司之前的章程完全矛盾了吧。”
“畢竟之前是池董事長……那位在管,這位剛來不了解情況也正常。”
“……董事長人那麼好,為什麼會遇見這樣的事?”
“你跟池深私底下接觸過呀?你就覺得他好?我看呀,說不定他就是私生活混亂才會被爆出那種視頻……”
員工們讨論的聲音漸漸遠走了。
我的心卻越發堵得慌,無端的憤怒在胸膛裡胡竄。
我在憤怒什麼?
我一時間有些茫然。
過了一遍那段的對話,我心底找到了答案。
大概是憤怒于自己還沒有被公司員工接納,連員工們都還隐約覺得那個早已深陷醜聞的池深更可靠?
我隻覺得可笑。
27.
我更為勤勤懇懇的工作學習,我想從每一處将池深取而代之,将他踩在腳底,然後告訴人:看,我才是最好的,你們當初全都看走眼了。
……
可事實上。
我越是勤勉卻隻感覺越發吃力。
夜深人靜時,我甚至不禁思考起來:池深,當年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在處理公司如此多事務卻不出纰漏的同時,還能應付談判桌上那些老奸巨猾的狐狸,甚至還雙修了學位。
池深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我不想承認。
我不想承認他們是對的。
我不想承認他們沒有看走眼。
更不想承認……池深就是比我強。
操他媽的。
我花了那麼多功夫,終于趕走了我的敵人,可不是為了反過來承認敵人的優秀的。
28.
事與願違。
在我又一次搞砸公司項目之後,父親在極端盛怒的情況下,脫口而出了那個被封存為禁忌的名字。
“你看看你辦的這叫什麼?你能不能跟池深學一學?廢物!”
父親将那個名字說出口後,臉色倒是變得比我還快,閉着眼睛深呼吸幾次後,又歎着氣慢慢吐出兩個字:“算了。”
“我會去找專業的代理人。”
父親最後說。
29.
我被架空了權利,公司所有人都知道了我是池家的太子爺,也知道我是一個拿着權利也管不好公司的廢物。
我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但我想,連我都在想我哥的話,他們應該跟我一樣想吧?
不——不是那種想。
我隻是忍不住想,池深憑什麼能做到。
我又憑什麼做不到。
30.
為了搞清楚這個問題,或許也是為了如父親所說的學習,在池深失蹤的第四個月,我開始瘋魔一般搜集他曾經的所有資料。
訪談、會議、典禮、緻辭……還有他曾經批改過的一次次文件,他留下的一本又一本工作筆記與公司規劃章程。
“你哥是一個很優秀的人,你要多向他學習。”
我一度以為這句話是父母施加給我的魔咒。
直到我掀開了屬于池深的一角去窺探。
……
我錯了。
31.
我趕走了池深。
卻又開始學習着池深。
如果不學着他當年的影子,我根本就是一個什麼也做不好的廢物。
你知道天才與普通人的區别嗎?
當我窺探到屬于池深的一角時,那一刻我應該才終于意識到了。
原來世界上沒有謊言。
隻有我的自大妄為。
32.
兩年。
我花了兩年功夫學習池深,用他的方法、模式去管束公司,終于完成了他曾經三個月内完成的成就。
我越是學習,越是深感無力。
我恍惚間明白我錯了,可世事已無法回頭。
池深失蹤了整整兩年,我再也沒有見過他。
我想,我是希望能再見到他的。
在我學習如何成為他影子的路上,我好像逐漸被他折服。
從前我總是對他懷抱以偏見。
如今才恍然大悟他曾經是多麼耀眼。
可他早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33.
再一次見到池深的時候。
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外。
意料之外的地點,意料之外的場合。
我坐在那家酒吧的吧台邊,手中端着的酒杯倏忽掉下砸出聲響,卻淹沒在了喧嚣的舞池音樂裡。
在我目光所及的盡頭裡,那張我反複觀摩研讀過千千萬萬遍的臉,正跪在一群男人間。
他低頭,張唇,暧昧燈光模糊了動作畫面,聲音隐沒在吵鬧之間。到最後,隻有淡淡的白色液體,清晰挂在他平直的唇邊。
池深。
我不可能認錯他。
我看了他曾經的輝煌千千萬萬遍。
沒有一張應該出現在如此畫面。
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