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關鍵了。你了解過格雷戈裡調整後的稅法細則嗎?”他語調平緩,卻帶着一絲銳利,“首先是耕地,所有收成征收十分之一;牲畜産崽,同樣抽十分之一。其次是按戶征收的土地稅——農民每年服三日勞役,外加收成的二十分之一。”
他頓了頓,筆尖在紙上劃過一道細線,繼續道:“房屋則按煙囪數量計稅,每戶約2-5蘇勒德斯(1蘇勒德斯相當于今日4.48克足金黃金)。當然,寡婦或修士可以豁免。”
侍從适時遞上一杯淡葡萄酒,盧西恩接過,淺啜一口,才接着說道:
“至于交易稅——本地商人繳貨值的十五分之一,外來商人則翻倍。騾馬馱貨過境,每袋抽兩德涅爾,直接流入教會的金庫。”他擡眼,鏡片後的目光冷冽,“而最暴利的鹽鐵專營權,名義上每年公開拍賣,實則早已被貴族高價壟斷。若蒙特羅家族明年失勢,他們的鐵礦……恐怕連買家都找不到。”
小卡斯伯特喉結滾動,咽下一口幹澀的空氣。盡管他見識過教皇宮的奢靡,卻未曾想過,這一切竟建立在如此沉重的稅負之上。
盧西恩的指尖輕輕敲擊着羊皮紙,嘴角噙着一絲諷刺的笑意。
“另外,你可别忘了教廷贖罪券的附加稅。”他慢條斯理地說道,“戈德溫家族手握三成抽成,但每份贖罪券的二十分之一收益,最終會流入當地貴族的腰包。”
羽毛筆在紙上劃出一道清晰的墨痕,他繼續道:“還有一項冷僻的戰争附加稅——每個村落必須提供一名弓箭手,或者繳納等價的現金。”
小卡斯伯特的呼吸微微一滞,低聲問道:“……還有什麼?”
盧西恩擡眸,鏡片後的目光帶着幾分玩味。
“你總該記得教皇宮和聖靈大教堂裡那些絢麗的彩窗吧?”他的聲音輕柔,卻字字如刀,“貧民窟的木窗——不,或許稱不上‘窗’,隻是幾塊破布勉強遮住的窟窿,每年卻要繳納兩德涅爾。”
羽毛筆輕輕擡起,指向不遠處一扇鑲嵌在石牆上的透明玻璃窗。
“商戶若是用半透光的牛膀胱窗,年稅六德涅爾;普通教堂和貴族府邸的彩色小窗,每扇一蘇勒德斯。”他的指尖在光線下微微泛着冷光,“至于這種——”
筆尖輕輕一點,落在眼前那扇晶瑩剔透的玻璃上。
“全透明玻璃窗,每年三蘇勒德斯一扇,外加一道奢侈稅。”他頓了頓,笑意更深,“若是凸窗或飄窗呢,那就算侵占公共區域,基礎稅翻一半。”
小卡斯伯特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長袍的衣料,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這些他從未在家族中思考過的問題,此刻卻像無數細小的荊棘般紮進他的意識。
盧西恩銳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他輕輕搖晃着水晶杯中的葡萄酒,暗紅的液體在陽光下折射出詭谲的光暈。“不必如此沉重,”他的聲音帶着幾分玩味,“畢竟…”視線緩緩掃過小卡斯伯特略顯蒼白的臉龐,“尊貴的神使大人您,不也是貴族中的一員嗎?未來的…達恩公爵。”最後幾個音節被他刻意咬得極重,像是一把鈍刀慢慢劃過絲綢。
“況且,”盧西恩放下酒杯,羊皮紙在他指尖發出輕微的沙沙聲,“格雷戈裡算是我見過最具天賦的專家。這些稅制絕非随意制定,每一筆都經過精密計算。”他忽然傾身向前,鏡片後的眼睛閃爍着危險的光芒,“與其為這些明面上的律法傷神,不如我們來聊聊王室與貴族那些見不得光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