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階在前方一個拐角後,陡然變得開闊平坦。濃霧似乎也在這裡被山風吹散了些許,視野稍微清晰了一點。
一個寬敞的山腰平台出現在眼前,邊緣圍着石砌矮欄,旁邊還有幾個供人休息的石墩。
“到了!”
陳吟的聲音帶着點如釋重負,他率先大步踏上平台。
其他人也陸續走了上去,紛紛松了口氣,放下背包,活動着酸痛的腿腳。
石在溪更是迫不及待地卸下他那巨獸般的背包,咚地一聲放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我和齊蔓薰落在最後,腳步有些虛浮地踏上平台。
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腑,帶着平台邊緣下方深淵裡升騰上來的、更深重的寒意。
我看着大家或坐或站,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滑過,企圖找到空位。
“你們把包讓一讓給我坐會。”
我故作輕松地說着,往平台邊上那個巨大的黑影走過去。
“老石你的包怎麼随便亂丢。”
他在完全相反的方向擡頭,“啊?我的包在這裡啊?”
然後,我的身體,我的血液,我的呼吸,我的一切,都在瞬間凍結了。
我靠近的這個巨大的黑影,不是背包,也不是山石樹枝,而是一具軀體。
不,那甚至不能稱之為“軀體”。
因為,它沒有頭。
一具穿着深色登山服的無頭屍體,被擺放成端正的坐姿,背對着我們。
斷裂的脖頸處血肉模糊,這具肉身沐浴在自己的血中,發着腥臭氣。
我一下子明白過來赫卡忒神龛那裡奇怪的腥味是什麼了——它的源頭就在面前!
是誰在犯下罪行之後,還用對方的血塗抹了整個神龛,寫下赫卡忒三個字?
兇手還在這裡嗎?還在濃霧中潛伏嗎?
濃霧籠罩着平台,籠罩着這具無聲的、殘缺的恐怖聚合體。
死寂。
絕對的死寂。
連呼吸聲都消失了。隻有山風穿過平台邊緣石欄的縫隙,發出低沉悠長的嗚咽,像亡魂的歎息。
“啊——!!!”
一聲凄厲到變調的、尖銳的尖叫,猛地撕裂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甚至被尖叫聲再度吓了一跳。
是池澗。
尖叫聲像從她的身體裡被擠壓出來
我倒退幾步,跌倒在誰的包裹上,但已經沒人去管了。
尖叫聲像一把淬了冰的玻璃刀,猛地捅進每個人的耳膜,餘音被濃霧吞噬,留下更深的、令人窒息的空白。
空氣凝固了,沉重地壓在胸口。
面前的每一個細節都在尖叫着異常、不對勁,在慘白的手電光束下,在翻滾的濃霧中,被無限放大,牢牢攫住所有人的視線。
沈雀像是被那血腥的場景釘住了靈魂,他踉跄着後退,直接摔倒在一棵樹邊。
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裡,此刻隻剩下純粹的、失魂落魄的恐懼和茫然。
他死死盯着那具屍體深色的登山服,嘴唇無聲地翕動着,似乎在辨認着什麼。
我們所有人都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嗚……”一聲壓抑的嗚咽從我喉嚨深處擠出來,胃裡翻江倒海,那濃烈的鐵鏽甜腥味混合着屍體的腐臭味,像無數隻冰冷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嚨。
我猛地捂住嘴,身體不受控制地彎下去,幹嘔帶來的劇烈痙攣讓眼前陣陣發黑。
齊蔓薰立刻站在了我前面,用他單薄的身體擋在我和那恐怖景象之間。
他漂亮的臉上毫無血色,嘴唇緊抿,那雙憂郁的眼眸此刻銳利如鷹隼,帶着一種近乎兇狠的戒備,掃視着平台上的每一個人,尤其是靠得稍近的池澗和慕月,仿佛她們才是危險的來源。
“阿藍……藍飲冬……”
沈雀終于發出了聲音,破碎的,帶着哭腔,他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将目光從那具無頭屍體上撕開,絕望地看向衆人。
“她……她穿的……是不是……”
“閉嘴!!”
陳吟猛地一聲暴喝,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獸,粗嘎的聲音在濃霧中炸開,帶着一種色厲内荏的狂躁。
“你看清楚!你去看清楚!”他指着屍體,手指卻不受控制地顫抖着。
沈雀開始流淚,他睜大眼睛搖搖頭,根本不願意靠近屍體一步。
就在這時,仿佛為了印證陳吟的狂躁,或者是為了帶來更深的絕望,微弱卻刺耳的提示音,幾乎是同時從我們的口袋裡響起。
嗡——嗡——嗡——
是群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