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驚恐和濃霧包裹的絕境裡,這聲音不啻于驚雷。
所有人像是被電流擊中,猛地低頭,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
屏幕的冷光瞬間照亮了一張張驚恐、慘白、帶着最後一絲渺茫希望的臉。
“有信号?!”
屏幕上,群聊圖标瘋狂閃爍着。最新消息來自衛舟,發送時間是半個小時前。
【衛舟】:車抛錨了!荒郊野嶺的,信号時斷時續…叫了拖車,不知道啥時候能來![位置共享]
【衛舟】:[圖片]
【衛舟】:自雪在檢查引擎,還好我們車上有工具箱。[圖片]
【衛舟】:這鬼地方信号太差!你們到哪兒了?霧這麼大,安全起見,要不取消夜爬吧?我們去吃海底撈?
圖片加載緩慢,在微弱且不斷跳動的信号格中艱難地顯現出來。
第一張,是衛舟拍攝的抛錨車輛,車頭蓋掀開,自雪半個身子探在引擎蓋裡,高高束起的長發發尾從肩膀落下,而他愁眉苦臉地站在一邊。
第二張,稍微清晰一些。路燈勉強透過大霧,照亮了站在車旁的兩個身影——自雪皺着眉,手裡拿着扳手,看上去情況不太樂觀。
而就在她身邊,穿着淺灰色沖鋒衣的藍飲冬,雙手插在口袋裡,微微側着臉,似乎在看遠處的山影。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但面容清晰可辨。
“嗡——”
手機屏幕上的信号格,在圖片加載完成的瞬間,徹底變成了一個刺眼的、冰冷的紅色叉号。
信号又被詭異的濃霧吞進腹中。
寂靜再次降臨。我們張口結舌。
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粘稠,連同屍體散發出的死亡氣息,把我們所有人都包裹起來。
“小冬在下面…她沒提前上來嗎?”
石在溪喃喃地開口,聲音幹澀得像砂紙摩擦,帶着巨大的困惑和恐懼。
路槐最先反應過來,猛得轉頭盯住旁邊的金錯刀。
她的臉上并沒有害怕,也沒有掏出手機查看信息,像帶上了一張空白的面具,目光冷冷地從屍體轉到我們每一個人的臉上,饒有興趣地打量着。
“金錯刀。”
我也一下子反應過來,努力讓聲音不顫抖地質問她,“不是你說,她在山上等我們嗎?”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她身上。
金錯刀依舊站着,雙手插在衛衣口袋裡,無所謂的模樣。
濃霧在她周身翻湧,卻無法真正靠近她,仿佛被她身上那股冰冷的氣息排斥在外。
她微微擡着頭,平靜地迎接着所有驚疑、恐懼、憤怒的目光。
“金錯刀!”路槐的聲音猛地拔高,像淬了毒的冰錐,投擲向她。
他踏前一步,鏡片後的眼睛燃燒着冰冷的怒火,清瘦的身體因為極緻的憤怒而微微顫抖。
“你剛才清清楚楚地說——‘她說去山上等’!”
他指向平台入口的方向,目眦盡裂。
“藍飲冬在山上等?啊?那衛舟發來的照片是什麼?!半個小時前!藍飲冬在車抛錨的地方!和你說的‘山上’隔着十萬八千裡!”
他的聲音在平台上回蕩,每一個字都像鞭子,狠狠抽打在緊繃的神經上。
陳吟像找到了宣洩口,也立刻加入了進來:“姓金的!你安的什麼心?!撒謊騙我們藍飲冬上山?你想幹什麼?!”
“小金!”沈雀像是被這質問驚醒,從巨大的恐懼中回神,聲音嘶啞,帶着一種被欺騙後的、歇斯底裡的悲憤。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騙我們?藍飲冬根本沒上山!你為什麼要那麼說?你是不是知道什麼?這……這個人……”他顫抖着指向平台中央的無頭屍體,聲音裡帶上了哭腔。
“……是不是你搞的鬼?!”
質問像密集的冰雹,狠狠砸向金錯刀。
她置若罔聞,那些質問的刀鋒根本劃不破她冷銳豔麗的皮囊,她隻平靜地看向我。
“都怪你。”
她輕輕笑起來,冰冷的眉眼陡然生動,因為笑容染上了一點人氣。
濃霧似乎在這一刻驟然加劇!
不再是絲絲縷縷,而是像粘稠的、翻滾的白色浪潮,從平台四周的深淵裡洶湧地撲了上來。
金錯刀的身形被吞沒。
能見度瞬間降到不足一米,手電光柱被徹底吞噬,變成幾團在濃稠牛奶中徒勞掙紮的、模糊的蟲子。
同伴的臉在幾步之外都變得模糊不清,隻剩下扭曲晃動的輪廓。
“這什麼鬼霧!”陳吟驚怒交加地咒罵。
就在這濃霧暴漲、視線被剝奪的瞬間——
“呵啊……”
一聲極其輕微的、仿佛貼着後頸響起的吸氣聲,毫無預兆地從濃霧深處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