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個亂七八糟的情況憤怒,因為争吵的醜态憤怒,因為一切都被打亂而憤怒。
我看着他的背影,他來回走動着,肌肉顯出形狀,不幹不淨地惡聲罵着。
——這樣的人,如果要折斷他,該用什麼方法?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忙轉過頭去看别人。
石在溪也放下他那巨獸般的背包,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和霧氣,憨厚地站在陳吟稍後一點的位置,龐大的身軀幾乎填滿了剩餘的空間,形成第二道屏障。
路槐則站在平台内側,背靠着岩壁,警惕地掃視着平台兩側濃霧籠罩的深淵邊緣和上方的石頭,清瘦的身體繃緊。
他鏡片後的目光依舊冰冷銳利,如同盤旋在戰場上空、審視着一切的鷹隼。
就是現在。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而充滿說服力。
“我們……不能一直坐以待斃,我們難道要等着那個鬼東西來殺我們?”我試圖喚醒他們的同情心或者怒意,“你們是最強大的幾個人了,如果那個鬼東西來了,我們就把它制服,再找大家一起回去,好不好?”
陳吟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我會提出這個建議。他看了看這個易守難攻的小平台,又看了看自己粗壯的胳膊,臉上那種兇狠的、被逼到絕境的反抗欲被點燃了。
“有道理!”他狠狠啐了一口,“老子倒要看看是什麼鬼東西!敢來就弄死它!”
他用力揮舞了一下拳頭。
石在溪也用力點頭,憨厚的臉上露出堅定的神色:“對!守在這兒!俺和陳吟哥擋前面。墨墨你和路槐在後面,那東西敢來,俺們跟它拼了!”
路槐沒有立刻表态。他的目光依舊冰冷銳利,像手術刀般在我臉上劃過,似乎在評估我提議的真實性和可行性。
沉默了幾秒,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冷靜:“想法可行。但有幾個問題。”
他用手電光指了指濃霧彌漫的山道深處,“第一,我們不知道那東西什麼時候來,從哪個方向來。”
“第二,如果它不止一個,我們又該怎麼辦?”
“第三,我們的體力是有限的,守在這裡,等于放棄了移動的主動權。”
他的分析冷靜而殘酷,像一盆冰水,瞬間澆滅了陳吟和石在溪剛剛燃起的鬥志。
“那……那怎麼辦?”石在溪憨厚的臉上露出了茫然和一絲退縮。
“路槐說得對,”我立刻接話,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洩露出慌亂,迅速調整策略,“我們不死守,但我們可以以這裡為據點,輪流警戒、保存體力。一旦發現動靜,立刻示警!”
“如果它來了,我們就利用這個地形,陳吟和石在溪主攻,路槐你策應,我……我負責幹擾或者找機會!”我快速地說着,目光懇切地看着路槐,“總比在霧裡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跑強,至少,我們在一起!”
我将“在一起”三個字咬得很重。這是我能想到的,最核心的、也是他們此刻可能最需要的理由——抱團取暖,對抗未知的恐懼。
路槐鏡片後的目光閃爍了一下,似乎被“在一起”這個詞觸動。他再次沉默地審視着這個小平台,審視着我們三人,尤其是陳吟和石在溪那充滿力量感的身體。
濃霧無聲地翻滾,帶來深重的寒意和未知的威脅。
終于,他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
“好。暫時以此地為據點。陳吟,你守左前;石在溪,你守右前;注意山道入口和兩側深淵邊緣的動靜。墨墨,你在我們身後,注意岩壁上方和後方死角。我居中策應,觀察全局。輪流休息,保持警惕。一旦有異動,立刻出聲示警!”
他的指令清晰而果斷,迅速分配了位置。陳吟和石在溪立刻按照指示,繃緊肌肉,如同兩尊門神,死死盯住濃霧彌漫的入口。
路槐站在平台中央,手電光束如同探照燈般,緩緩掃視着濃霧籠罩的每一個可疑角落。
我則緊貼着冰冷的岩壁,心髒在胸腔裡狂跳,一半是計劃初步成功的緊張,一半是……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
我們真的能守住嗎?對抗那濃霧中神出鬼沒、力量未知的殺人魔?對抗這似乎早已注定的、殘酷的循環?
就在這緊繃的、死寂的防禦姿态中——
“哐當!”
一聲沉悶的金屬撞擊聲,打破了寂靜!
是石在溪!
他剛才卸下背包時,似乎沒有放穩。他那龐大沉重的登山包,在平台濕滑的岩石地面上,微微滑動了一下,撞到了旁邊一塊凸起的岩石上!
“吓我一跳…!”陳吟皺着眉大聲道,“我說老石你帶這麼多東西,有沒有能用得上的?”
他一邊說着一邊往包的方向走,用力把滑下去的包提起來。包的拉鍊發出尖銳的瀕死尖叫,直接崩開了。
東西嘩啦啦散了一地。
我們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個狹長的、閃爍着冰冷寒光的物體凍住了。
那是一把刀。
一把刃口閃爍着森然寒光、刀背厚重、一看就極具殺傷力的——□□。
石在溪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憨厚的臉上瞬間血色盡褪。
他像被閃電擊中,下意識地想用身體擋住那把滑出的刀,動作卻笨拙而慌亂。
陳吟和路槐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間聚焦在那截冰冷的刀鋒上!
空氣,徹底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