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報警啊!”
“快跑!”
驚慌失措的喊叫聲,推搡,剛才還輕松的氛圍瞬間被撕得粉碎。馬戲團箱籠傾倒,鋼絲斷裂,頂棚塌陷下來,每個人臉上都泛着害怕的紅色。
我口袋裡寶石一般的紅色。
她們像躲避瘟疫一樣,驚駭地、拼命地向後退去。僅僅我一個人,就把她們所有人逼得狼狽不堪。
很快,她們也從驚惶裡反應過來。陳吟猛地站到了隊伍最前面,壯碩的身軀繃緊,充滿戒備,路槐立刻掏出了手機試圖打電話報警,石在溪和怯懦的沈雀都站了出來,把其他人護在身後。
她們畏懼又堅定地看着我,就像看着一個拿着屠刀、滿身血腥闖入生日派對的瘋子。
我笑了。劃拉一下掀開了兜帽,露出粘着濘血的臉,用溫柔沉靜地語氣呼喊她們的名字。
冰冷的霧氣,再次翻湧上來,無聲無息地舔舐着血泊的邊緣,似火舌卷曲。
我又驚又惱,又倦又乏地想:開啟下一盤吧。
我無所謂地丢出了口袋裡的石頭,向着最前端的,陳吟的臉。
“去死吧。”我喃喃自語。
出乎我意料的是,那個小小的石頭居然帶來了極大的痛楚——我更像是把自己的身體給丢了出去一樣——它旋轉着擊中陳吟的面部,帶着超出一切法則的能量,分解、粉碎、撕扯。
陳吟路槐沈雀石在溪慕月齊蔓薰池澗,她們在那塊小小的石頭攻擊下萎縮落地,變成散落的血紅泥星,嘭嘭炸開大血霧。
它本身也因為這樣的消解生命破碎了,我痛得站不起來,身上沒有傷口,像是靈魂被扯碎了。
為什麼?它是什麼?它是因為回應我的願望,所以讓所有人都爆開、凋謝,失去器官和生命而死?
面前的墨黛晞像是被吓呆住了,她有一萬個機會撿起我的刀,把現在因疼痛而站不起來的我釘死在稀爛的地上。
但她沒有,相反的,我看見她的胸口冒出了一小截細細長長的指甲。
是的,指甲。不屬于人類的,濕漉漉,帶着濃烈馨氣的爪子,穿透了那個女孩的胸腔。
“你怎麼做到的?你何時,擢升到了聖巫騎士的境界?你是什麼人?”
嘶啞又興奮的聲音在疼痛中當頭澆下,我看着墨黛晞的心髒被掏出,随意丢棄在地上,然後第一次輪回裡那個沉重的、撫摸過我頭發的巨大夢魇,再一次站在我面前。
它渾身的氣息太混濁濃烈,仿若我面前站着一隻龐大直立的獸。它渾身都像貼着金箔,散發着瑩瑩的光。
像程序推進一般,雨落下來。我清晰看見它的樣子,高大的、人類外形,極壯碩的軀幹和四肢…不,不是四肢,它有着數不清的手臂和腿,挨挨擠擠,碰撞在一處,它的臉上覆蓋着一隻巨大的天蛾,翅膀掀開,露出造型優美的,屬于少女的口。
那口正在對我說話。
“我以為你隻是簡單的,墨家和黛家的聯姻子,現在看來不對?你沒有任何太陽的光輝,你是純陰的月亮,你怎麼做到……你的母親,怎麼做到的?”
我痛得眼前泅入一片深深的藍,雨水藍色,草地藍色,天野藍色,它晃動着軀幹上的,手臂組成的肉翅,仿佛極興奮,十分歡欣地望我。并不動手殺我,或者吃掉我。
它在等什麼?我聽到雨水停歇,鐘聲轟然響了兩聲,風吹開霧霭,全世界清透澄明。
我知道我在等什麼。
我拼盡全力站起來,将刀尖對準它,慢慢後退。
我要逃走。
我踏上山階飛奔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