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再害怕了。母親。
我會向上。
前方的迷霧,在代表着藍飲冬的天蛾抱住我的時候就散開了。我得以清楚得看見所有人的位置,她們歡笑着、抱怨着,按照設定好的程序,往上走。
我跟上走在最後的石在溪,他的包最重,他甚至騰不出手來打手電筒,全靠他前方的沈雀指引。但沈雀又明顯心不在焉,他們兩個走得都跌跌撞撞。
“老石,老石。”我輕輕叫他,聲音放得很輕。
他猛然回頭,大喊了一聲,“墨墨?”
前方的霧氣裡傳來回應,“啊?怎麼了?”
沈雀也轉過頭,手電筒的光掃過來,卻隻能照到濃霧。“咋了?”
石在溪茫然搖搖頭,“唉……可能是我聽錯了。走吧走吧。”
手電筒光線轉開,沈雀繼續心事重重地向上走,完全沒注意身後的同伴已經被我從後面拽住。我把手裡裹着苔藓的石頭塞進他口中,然後将重得幾乎他無法控制的背包,用力向濕滑的石階下一扯。
他睜大眼睛,呼救聲卡在山石裡,隻剩模糊的哀鳴,重重翻滾下去。
“什麼聲音?”
“怎麼回事?!”
“有人掉東西了嗎?”
其他人的聲音遠了,我飛快跟着石在溪翻滾的身影向下。他一路掉出了很多東西——好像我推下去了一個富有的存錢罐。
罐頭本人倒在神龛附近。
我将他沉重的身體翻轉過來。他緊閉雙目,臉龐五彩缤紛,成了一整塊五官有點歪斜的白肉。
他氣喘籲籲,氣息奄奄,濃眉擰着,很痛。
他的臉忽明忽暗,我驟然想起某次大家一起在空教室裡看電影,他正好坐在我旁邊。點好的冰奶茶到了的時候我愁眉苦臉從盥洗室回來,他側過身子,飛快看了我一眼,然後盯着幕布上正在說話的主角,壓低聲音,面容被影子覆蓋着,“你喝我的吧,還沒開,這是熱的。”
電影上的主角在道歉。她的朋友問她,你還好嗎?她身後身前都是海水,她在港口,海鷗盤旋,她已經無法回頭。
我拿起本該屬于他的奶茶杯,清淩淩的軟,很柔和,像握着煮熟的雞蛋,蛋白很軟,但帶着韌度。
“我隻是有點累。”主角說。她沒有看任何人。
我稍微用了點力,奶茶在我手裡灑掉了。地上落着的不是血,也不是混濁的屍液,清亮亮、涼匝匝的水溢了滿手滿胳膊。
我握着兩枚珍珠,摘掉還扯在上面的、細細的神經。聽到頸間包裹我脖頸的手正在鼓掌。
我低下頭。隻看見兩個深邃的紅黑色洞口。兩個被暴力鑿穿的泉眼。咕嘟嘟湧出記憶的碎片,濕淋淋,很豔。
“再等一等,等一等……”
我輕聲細語。
“等我見到她,我一定會把你們帶回來的。”
沒錯,我現在隻是,有點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