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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喜歡這一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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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施霜景前一夜被翻來覆去地折騰,第二天這學還是雷打不動要去上,不上學就得在家和羅愛曜面面相觑,還不如去教室倒數幾排趴着睡覺。

反觀家裡的羅愛曜,一直睡到天光大亮,大約快要十點鐘才從床上坐起。小貓貓玉米跳上了木質衣櫃,居高臨下看羅愛曜。一人一貓對視,羅愛曜打個哈欠,玉米也被傳染着打了個哈欠,羅愛曜下床,去浴室。

鏡子裡的男人正反着身,回頭看自己後背被撓出的血痕。施霜景剛開始做的時候還有點腦子,做到後頭就隻顧爽了,撓羅愛曜的勁兒還有點洩憤意味。羅愛曜打開花灑,就着花灑熱水刷牙。

這現代社會的一切一切,羅愛曜不是馬上就能适應的。

從前他的應身封在山中,依靠法身、報身于世行走。法身是最真如的法體,是一切的根本實性,而他的法身——就當做他最核心的意識吧——在五年前才蘇醒。法身降世後不就,報身得以顯現,也就是羅愛曜的佛像體,不論佛龛上的佛像還是施霜景夢裡出現過的銅佛像,都是羅愛曜的報身。相比起法身與報身,應身則最為具體,倘若無事的話,羅愛曜根本不會選擇讓自己的應身現世。

羅愛曜與其他佛門中人甚至菩薩的修行有很大差别,他這應身的現世流程如下:于婆娑世界的燃燈佛處記為佛子,有成佛的潛力,卻還未成佛,要修煉,是有了佛國戶口本;入胎,得以投生器世,大抵就是廣義的人間了;誕生,出家,這無甚好說;降魔,羅愛曜寂寞守護千年,無魔亦無心,因其過于純粹,千年來他的法身都困于地獄,同地藏王菩薩一同發大願大誓,地獄不空,不得而出,于是也有了地獄戶口本。現在羅愛曜複蘇過來,羅愛曜決定以身犯戒,自作心魔,重回佛路,但還連個初始樣子都沒有;倘若成功降魔得道,則需要轉輪、說法五十年,遍講教義與佛迹,最後涅槃。*1

這原本一套完美的流程困了他千年,壓根無解。所以這回羅愛曜決心,他統統要反其道而行之。行混沌之事,結混沌惡果。

羅愛曜的法身剛蘇醒時,發覺這世上變化已超乎他想象。适應現代人說話就費了些功夫,“餘過午不食”要說成“我中午以後就不能再吃飯了”,“原汝受生所行罪負”要說成“(我)将寬恕你生前所犯的罪孽”。簡潔不足,情感有餘,把規矩定下的事說成是自己選擇的事。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娛樂衆多,羅愛曜也能見妖魔,可此地界有儒釋道三家,除開儒家是純粹人管人之法,道亦有道,佛亦行着佛事,羅愛曜是徹底的清閑人。

很難說現在讓羅愛曜管施霜景這麼一個小孩是不是為難了。他不論是年幼在家還是出家進寺,衣食起居樣樣都由他人照顧,現在變成他要照顧施霜景這小孩,羅愛曜還在适應這角色。現在這勵光廠裡發生的事雖亂,羅愛曜在此,還是大材小用,竟是比和施霜景相處還簡單。

羅愛曜洗完澡,打開門,玉米就趴着浴室門外的小地毯上,這小東西隻用一天就習慣羅愛曜了,不知道是不是它很快就意識到,其實自己能很快好轉,有一部分原因是羅愛曜為他施加了願力,或者換個說法,降福了。

換過衣服,羅愛曜去冰箱取出玉米的藥,施霜景這兩天因為羅愛曜的到來,被折騰得頭昏腦漲的,一時間沒想起玉米的病,可能以為有羅愛曜在就萬事大吉了,可羅愛曜不想讓這隻小貓也欠他很多,還不如讓他來給貓注射藥物。

“玉米,過來,趴下。”羅愛曜手握注射器,朝玉米招手。玉米一看那針管便警惕,可羅愛曜說話等于命令。玉米是貓,修為比人類還低,不可能抗拒,所以它顯得異常聽話,隻磨蹭了幾秒就邁着貓步走過來。

捏起貓的後頸皮,羅愛曜用碘酒棉棒消毒之後,注射藥物。玉米怕得發抖,可還是乖乖不動。三秒搞定。羅愛曜收拾針具,玉米抖抖皮毛,朝羅愛曜“喵”了好幾聲。羅愛曜想了想,便給玉米開了個零食罐頭。

羅愛曜拉開施霜景的衣櫃,選一身衣服今天穿出門去,今天要幹些髒活,衣服穿回來得燒掉。他之前買的東西大多都填的是柳司機的地址,正好他今天要送來。羅愛曜選了一身像男大學生的裝扮,穿上便出門去了。時間不多,他中午還得和施霜景碰頭。

先是樓下這家人。

昨晚施霜景克制住了自己,沒有參加任何一家葬禮,沒有上香也就是吃冥餐,也沒去吃白事的流水席,按理說餓鬼印是不該烙在他舌頭上的。吉祥話是另外的惹禍,在身上沒有顯現,但吉祥話的口子一開,施霜景相當于是在洩露福緣,最招這些剛剛過世之人的惦記。施霜景是人類,福緣有限,可羅愛曜在施霜景身上刻了佛子十誡,見此誡如見佛子,施霜景就成了羅愛曜的代言人,替他開口送福緣出去。

不過這不是什麼大事。

這些靈棚至少都要搭三天,這才第二天,來的人似乎更多了,前一天還有些家屬在外地沒能趕來。現在正是亮堂堂的霧晴天,羅愛曜一出樓門,那些折金元寶和折紙蓮花的人一齊停手,隻聽得麻将的骰子空轉,不知是誰剛按下,骰子在麻将機中央擲來擲去,沒有停歇。

羅愛曜徑直地走入靈棚内,現在城市裡搭靈棚不允許停屍,屍體都在殡儀館的停屍間裡放着,隻有花圈與遺照。

頭七之前,這些死去的人還未馬上轉生,可稱“亡靈”。羅愛曜開眼,于靈棚裡找亡靈,很快,他就找見了那佝偻的老頭坐在塑料椅上,旁觀自己的子女打麻将,就好像還活着一般。老頭的亡靈不敢看羅愛曜,在那兒演呢。

羅愛曜随意地取了一支香來,點燃,借着煙氣,老頭像是餓了千年的鬼聞見飯香一樣,忙不疊從塑料椅上下來,踉踉跄跄地往羅愛曜這處走。羅愛曜站定在花圈旁,老頭走到跟前,不敢太靠近,低垂着頭,猛吸食羅愛曜的香。

“這根香當我送你,你這老兒必須回答我一個問題。”

老頭沒牙,擠了擠喉嚨,發出隻有羅愛曜能聽見的、不完全屬于陽世的聲音,他答應。

“你們往後有再去過那山洞嗎?”

老頭鼓了鼓眼珠,不知道是真沒聽懂還是裝沒聽懂。好一會兒後,老頭說,什麼山洞?為什麼要去山洞?

羅愛曜點點頭,心中有數。他掐熄了手上的香,沒讓老頭繼續食他的香了,羅愛曜說:“全送你未免有點太便宜你,留着這香送你的哥哥或者姐姐還差不多。”

見此香立刻就斷了,老頭爆出一聲難聽刺耳的尖叫,剛才還彎着腰作恭敬狀,如今老頭如小兒般頑劣,躺在地上賴皮,羅愛曜跨過地上的老頭,拿上殘香潇灑離開。

一路上羅愛曜見到靈棚就進去,全是同樣的流程,問同樣的問題,拿同樣的殘香。眼看着時間差不多了,羅愛曜終于去到昨天攔住施霜景讨要吉祥話的那家靈棚。

中年男人喝得醉醺醺,他的女兒在旁邊沉默地點帛金、記賬,其他家屬三兩聚坐聊天唠嗑,一地瓜子花生皮。羅愛曜走進靈棚,衆人擡頭看羅愛曜,這一家人身上閃着屬于佛子的吉祥印,卻不知道這潑天的吉祥富貴是誰給的,不識得羅愛曜。

光收回吉祥印太便宜這家人。一路上施霜景經過這麼多靈棚,不論活人死人都克制自己,不上來要佛子的加持,偏偏這家膽大,讓施霜景開了這個說吉祥話的頭,這也導緻施霜景經過這個靈棚之後,所遇見的剩下所有靈棚都蠢蠢欲動。

羅愛曜走到女孩面前,他掏出錢包,竟然是數出了二十三張粉票子,說是帛金。女孩忙不疊登記了,問羅愛曜姓名,是誰的親朋好友,好記在賬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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