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霜景将手裡最後兩個碗涮幹淨,解圍裙,在羅愛曜對面坐下。
“昨晚我和郎放談到了你。”
這話題太突然了,怎麼又提到郎放?于施霜景而言,郎放隻是他有過一面之緣的男人,他對郎放的印象還不如對郎放女兒的印象深刻。
“他要帶他女兒住進勵光廠,一時半會不打算離開。”羅愛曜神情嚴肅道,“他之前接觸過你,也認出了我的誡文,我要事先提醒你,我和他應該還是不容,但不會真的起大沖突,因為往上追溯,我與他有淵源。昨天他向我表示,他有收你為徒的想法,就算他不能親自教,也會為你找師父,因為你的命格特殊,天生就适合修行此道。”
還未等施霜景給出什麼反應,羅愛曜語帶嘲諷道:“但我說,郎放他們晚來了一步,你已經和我糾纏在一起了,而且我覺得你現在的要緊事是高考。你怎麼看?”
“真的假的?收我為徒?”施霜景難得睜大眼睛,露出這樣詫異的表情,“我高考考不上,想想還是做關門弟子比較劃算吧?”
“不許去。”
“為什麼?”
“我說了,我與他不合。你是我的人,去湊什麼熱鬧?”
這人的觀點怎麼這麼幼稚呢?施霜景簡直不敢想自己高考結束後會怎麼辦,要麼考不上,要麼順利考上了但因為如了佛子的願而更加前途未蔔。老實說施霜景還是比較想要擺脫佛子,就算要搞封建迷信,也想選攻擊性弱一些的來搞。
“你把要吉祥話的那家人怎麼了?”
講到這裡,羅愛曜這才有機會表達他為什麼對郎放不滿:“昨天我去做了标記,時辰一到我就會去索命,我和你還正聊到要不要去找郎放,結果他不請自來了,帶着他女兒那條小龍。郎放這人修行的術法非儒非道,但于西南蜀國夜郎一片的地域非常有優勢,而且他早年間就接受了很多訓練,知識面很廣,他不知道怎麼阻止我去索命,但會教那些人如何以肉身性靈來奉佛。我向來不接受贖罪,但我喜歡從擅于犧牲血肉的人中挑選信衆,郎放就教他們如何讨我歡心。”
“按照郎放所教去行動的人,基本都轉化成了我的信衆。剩下有十二人沒做,我就要去殺這些人來找樂子,沒曾想郎放把這些人想辦法都聚在一起,布下陣法拖延我腳步,他半強迫地将剩下十二人也全部轉化成了我的信衆,祭了替死的牲畜。我很生氣,但祭牲畜的儀式逼迫我勉強勾銷吉祥話這一債,他說既然還未兌現什麼,不該用二十三條人命來償。他說的倒是沒錯,這家人運氣好,要到吉祥話的十二個時辰内就遇見了幫手。我不輕易對信衆出手,隻是這算别人硬塞給我的,很惡心。”
聽到羅愛曜想殺但是沒能殺成,施霜景藏不住了,大松一口氣。幹得好啊郎放!這樣真的會讓施霜景壓力非常大,說錯幾句話就要讓人家滅門。去當人家的徒弟也不錯吧?為什麼不呢?聽上去真的很靠譜啊!
“我很生氣。他那女兒倒是适合擄來做我的護法。”
“佛子,收收火氣。”施霜景說,“你以前也像現在這樣陰晴不定嗎?”
這一句好像忽然問住了羅愛曜。他肉眼可見地臉色陰沉下來,施霜景有些緊張,可羅愛曜馬上又調整回來了,簡直像是将“陰晴不定”四個字表演了一遍。羅愛曜複又翻開面前的教科書,邊翻頁邊說:“反覆無常比古井無波好。你今天不許獨自出門,郎放在找你。我看今天的天氣很适合學習,你說呢?”
施霜景假裝沒聽見,用逗貓棒逗弄着椅子旁的玉米,玉米的胡須四散開來,四肢飛舞,顯然是玩得非常開心。
“你覺得我在開玩笑?”
“你今天才翻開課本,能輔導我嗎?”
“現在是十一月,高考在六月,你還有七個月的複習時間。我會從你們的小學課本開始自學,主要是數學、物理等理科學科。楊玲玲下周要是願意過來,我會先以語文和英語來做入手。”
“英語?”
“語言是我最擅長的。”羅愛曜說,“我法身蘇醒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學習各類現代語言,是的,所以至少我現在可以輔導你英語和語文。”
說完,羅愛曜忽然好像被什麼吸引走了注意力。施霜景随着羅愛曜的轉頭方向看過去,是門外?很快他們聽到腳步聲,經過他家門口,又往樓上去了。這動靜很近,似乎就在樓上一層停住。
郎放拉住女兒蔣念琅的手,讓她不要爬樓梯太快。樓下的靈棚裡放着咿咿呀呀的哀樂,郎放的心裡也在吹唢呐,他手裡提着行李箱,上到四樓,掏出鑰匙,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