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因為家裡養了孩子,郎放家的暖氣溫度開得更高,他們夫夫倆穿短袖,女兒則是穿一條長袖單裙也不冷。施霜景扯了扯衛衣領口,胸口還是悶悶的。他怕自己又吐,連早餐都沒吃就上樓來了。這倒是趕巧來别人家吃早飯。
“來廚房看看馄饨大小,給你下馄饨。”蔣良霖招呼施霜景,這歡迎的勁兒有些蹊跷,施霜景看向羅愛曜,羅愛曜無所謂地朝他擺擺手,任他去。郎放和蔣念琅坐在餐桌前,碗裡的馄饨還剩一半,顯然是吃早餐吃到中途。小姑娘不大餓,三心二意地吃着馄饨,眼神跟着施霜景走。
馄饨的個頭算中等,不是指甲蓋餡料,也不是大肉馄饨,大概就是西南地區常吃的抄手大小。廚房裡調料香與馄饨香結合在一起,勾起了施霜景的食欲,蔣良霖問他想吃多少,施霜景說:“大概是店裡的中碗份量?我不知道中碗有多少個。”
“哈哈,我也不知道。給你煮十五個吧。”
施霜景連忙搖頭,“我早上吃不了那麼多,少一點。”
“十五個不多啊。你還是高中年紀,不正應該是吃得最多的時候嗎?”
“我最近在吃藥。”
“什麼藥?”
這可不大方便講了。施霜景閉嘴。蔣良霖見施霜景不答,也不追問,給施霜景下了十五個馄饨,又兀自給羅愛曜煮了十五個,一視同仁。施霜景也看出來了,蔣良霖哪是包多了馄饨才讓他們過來,分明就是找個最拙劣的邀餐借口,煮了兩個人的份量,剩下的沾了面粉的生馄饨還多得像會自體繁殖,蔣良霖将它們一個個碼進冰箱冷凍層,咕哝道:“郎放和小鼓餓了就可以自己煮來吃。”
不知為何,施霜景忽的有些眼熱。昨天見到他們一家三口團聚的畫面,沒來由地犯尴尬。今天一家三口邀他來吃馄饨,一進門撲面而來的究竟是暖氣還是家庭的溫馨,施霜景分不明白。施霜景想起施樓庭了,盡管他爸爸不如蔣良霖那麼會做爸爸。原來兩個男人組成的伴侶家庭是這樣的。其實施霜景也不大清楚主流異性戀家庭該是什麼模式,但好像大多數人都對溫馨的家庭沒有概念,每家關上門來都有每家特色的冷漠、分離、争吵、厮打、背叛和謊言。說不定郎放家也有。但至少這一刻施霜景很羨慕他家的家庭氛圍。
施霜景離開廚房,在羅愛曜身旁落座。郎放也頗為懶洋洋地吃着早餐,他不是多話的人。小女孩将碗裡的馄饨一個個囫囵吃完,跳下椅子,繞到施霜景身後,用手指戳戳施霜景的後背,施霜景回身,小女孩就跑開。一來二去,施霜景才發覺這小姑娘是在逗自己玩。
“我叫蔣念琅。”小女孩玩夠了,微微鞠躬,忽的禮貌起來,作自我介紹。
“我叫施霜景。”
“你身上的誡文變成金色了,好漂亮呀。”
施霜景想起來了。蔣念琅和郎放都能看見他身上描的佛子誡文。施霜景點頭同意,金色确實比黑色好看得多。
“你離施霜景遠一些。他是人類。”羅愛曜忽然出聲,許是為了解釋給施霜景聽,羅愛曜補充道,“龍氣傷人,她還不大會控制。”
“……”
雖然是實話,但蔣念琅聽了不高興,想去踢羅愛曜的椅子一腳,幸好被郎放帶走了。郎放說:“小鼓,離佛子遠一點,他很危險。”
氣氛有些緊張。施霜景夾在中間,感覺場景既危險又滑稽的。客廳地闆上攤開一張很大的畫紙,上面堆着長長短短的油畫棒,半成品畫作極其絢爛美麗,蔣念琅被郎放帶回畫紙前,把小姑娘打發去繼續畫畫了。
郎放将他和女兒的碗收進廚房,順便洗碗。施霜景微妙地撓了撓臉側,輕聲問羅愛曜:“他們到底要幹嘛?有事找你?還是要來和你算賬?”
“為什麼都說要和我算賬?”羅愛曜也莫名其妙的,“我又沒動過他們母女。”
二人身後突然傳來聲音:“你和郎放鬥法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家小朋友一直在旁邊觀戰?不論結果如何,影響很差!”蔣良霖端着兩碗馄饨出來,放在施霜景和羅愛曜面前。施霜景忽然擔心蔣良霖往馄饨裡下毒,蔣良霖适時說道:“吃吧,沒毒。”
怎麼又來一個會讀心的?施霜景一驚。但其實是施霜景的表情太直白,看來平時做面癱自有其道理。都讓别人讀懂了還了得?
馄饨是清湯,可桌子上有裝紅油的小瓦罐,施霜景喝了幾口馄饨湯,發覺是雞湯馄饨,就不舍得往碗裡加紅油了。蔣良霖也端出自己的那碗,坐到二人對面。郎放洗完碗擦幹手出來,坐在蔣良霖身旁。
四人會晤。
羅愛曜秉持着不吃白不吃的态度,品嘗蔣良霖的馄饨,從表情上看不出他喜歡還是不喜歡,隻不過吃了三四個就放下湯勺,不再吃了。羅愛曜回複道:“郎放來我面前丢人現眼的時候也該想想,他正帶着個孩子。”
“吉祥話那次你沒占着好處。”郎放加入舌戰。
“鬼子母神儀式上你朝我磕了頭,随便磕着玩的?”羅愛曜無所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