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霜景:“你應該就是在……?”
羅愛曜:“這隻是遲來的自我介紹。”
施霜景:“……這真挺遲的。”
羅愛曜:“你還是繼續用微信吧。”
佛珠一百零八顆,玫瑰念珠五十九顆。此方施以護衛,彼方聖母顯現。
郎放和蔣良霖出現在聖母領報修院的二十世紀初時間線,據說羅愛曜就将莊曉關在了這一時空的地底。
二人找到莊曉,隻見在巨大的地下洞穴中央,伫立着一枚頂天立地的镂空石卵。在看清地穴與石卵構造之前,某種強烈的厭惡感就已不自然地遊走在蔣良霖和郎放的全身。除了他們來時的這一通道,空曠的地穴并沒有别的出入口,可腥臭的風在地穴内盤旋呼嘯,撞擊着岩壁,像一隻隻鳥自殺後羽毛與腥血亂灑的無助與瘋狂。岩壁上鑲嵌火把座,可惜并無照明,郎放從書包裡取出大功率手電,這樣一束幽光在黑暗中亂晃反而更加恐怖,生怕猝不及防照見什麼不該照到的東西。
他們起初以為這是到了一個巨大的中轉洞穴,以為石卵是橢圓形的、自然形成的石柱。直到他們繞圈走着,用手電筒打光照完整片洞穴,二人才确認這就是地穴中心的奇異之物。
可能是因為這一地界已在佛子金剛輪密陣的籠罩之下,已經加諸某種抗性,蔣良霖和郎放很快就适應了此地詭谲癫狂的氛圍。他們總是隐約聽見咕咚咕咚的泡泡聲,某種液體的聲音。蔣良霖叩了叩石卵,手背傳來疼痛的感覺,可聽回響會覺得石卵壁非常薄,觸之即破的質感。
郎放試着喊了一聲:“莊曉,你在嗎?我們是佛子的朋友。”
無人應答。隻有某種悶沉而濕潤的聲音。
郎放的陰陽眼看不破這石卵裡的東西,又不可以讓小龍現身,看見不該看的。蔣良霖的心怦怦跳,他不知道是該與莊曉講理還是不該。羅愛曜明明已經搞懂了莊曉身上的大部分事,卻又不樂意講,非要他們也來拜訪一趟,唉,這人的可合作性實在太差。下次真不一起幹事了。
郎放打了個手勢,讓蔣良霖接下來都是多聽、少說,主要的對話由郎放負責。他仔細考慮過了,盡管他說話非常言簡意赅,可有時候話少比話多更好。
待打探過整個巨大地穴的環境之後,郎放與蔣良霖靠近石卵坐下。郎放自我介紹,也替蔣良霖自我介紹,重點講明他們的來意——他們想知道為什麼他們會受那沙漏裝置的精神影響如此之深,為什麼元旦節會有人對蔣念琅意圖報複,為什麼他們會被牽扯進莊曉的因果中。
二人等了很久很久,直等到小龍都不耐煩了。這種古怪氛圍影響她休息,使她根本無法入眠。郎放按住她,讓她絕對不可以出來。郎放謹記羅愛曜的提醒,不可以在莊曉面前上演一家三口團團圓圓的戲碼。能與如此邪惡無常誕下後代的人,精神狀态可見一斑。
等到某一時刻,空氣中不再回響氣泡的咕嘟聲,再次傳出的聲音更加令人不安——是某種非常堅硬的啃噬聲,聽了令人牙酸,更令人天靈蓋發涼。郎放和蔣良霖騰地站起來,急忙确認周圍是否出現危險生物,好在這一地穴呈現着反常的安全。
蔣良霖的手電随意地往洞穴頂端一掃,忽的發現石卵開始破裂了。啃噬聲從頂端傳來,咯吱咯吱,卻什麼都看不見。石屑掉落下來。随着時間推進,石卵被蠶食了十分之一、八分之一、六分之一……蔣良霖再次小心翼翼地繞石卵一周,忽然發現靠近他腰側的石卵有殘缺。蔣良霖用手電照進去,忽然一張人臉出現在殘缺處,莊曉尖叫道:“不要打擾我們!如果失敗,我要殺了你們……不論你們去哪裡我都會殺了你們。”
郎放一把奪過蔣良霖的手電,關掉。蔣良霖雙手舉高,像是被警察用槍指着似的。天哪,莊曉氣性這麼大的?
随着石卵體積的減小,當石卵僅剩三分之一時,卵壁破碎的趨勢變大,有大片石塊往内或是往外掉落。郎放和蔣良霖逐漸見到莊曉的手、頭、上身,也見到了石卵内側的情況。
石卵内刻着筆迹十分生疏的玫瑰經經文,原來佛子提到的殘碑就是從石卵上鑿下來的。除此之外,二人還隐約看見石卵内有一具枯綠色的不明物,其身上連接着許多薄膜或細管狀的生物組織,與石卵内部鑿刻的玫瑰經相連。連接着石卵壁的組織随着石卵的消失而逐漸減少。除此之外,二人還看見了白色的東西,像骨頭。
莊曉的身上也粘連着枯綠色的生物組織,除了一條褲子之外,他赤裸着身體其他部位,前胸、大臂的皮膚組織呈現出燒傷熔化的迹象。石卵還在繼續被蠶食,速度愈來愈快。
石卵還剩最後一點底座時,莊曉停下了動作。他背過身去,跪坐在高約兩米五的枯綠色靜止組織前,嘴裡極快地念誦着什麼,發出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竟在地穴中回響出了百人、千人的效果。不知從何時起,神經質的低語轉為了某種極為哀傷的低泣。這所有的動靜都讓旁觀者很難受,不僅是精神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好了。好了。完成了。地脈聖母的經與血肉是至聖的。感恩。我從此刻起會感恩。我頌聖母的名與聖迹,我的子也是您的子。聖母仁慈因此我的子将永遠從您身上學習這一他本不配有的高貴品德……”
郎放一直觀察着莊曉,他已經從莊曉身後悄悄挪至莊曉的側身。他看見莊曉與地脈聖母遺骸之間相連着一個一米多高的□□組織,像人類與已死的邪靈一同孕育着全新的邪惡。莊曉的狀态已經非常非常差了,看上去随時都要栽倒進那□□組織中。郎放一直觀察,終于,他忽然捕捉到莊曉的一個眼神。
郎放當即翻上石卵的底座,一把小臂長的銀刀劈開莊曉與那□□組織的接連處。蔣良霖搭手将莊曉抱了下來,這人的前胸已是血肉模糊,連跳動的心髒都若隐若現,顯然是要活不成了。
郎放思忖再三,隔着衣服拍了拍蔣念琅。
“小鼓,能不能出來幫這個叔叔一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