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霜景這可不就來勁了麼。他之前的餐具都留在了樓下,怕莊曉自己做飯時沒東西用,但施霜景很聰明地把他的那些飯盒都打包帶到樓上來了,正好給莊曉父子一人裝一份。
單層單隔的飯盒,左邊裝水煮肉片,右邊裝白米飯,再将蒜泥筍尖碼在米飯上,施霜景把肉片分了三分之二給他們,蔬菜則全給了,反正回來還可以再炒一盤。
施霜景裝了兩個飯盒下樓,敲門,莊曉很快就開門,室内依舊是暗色到看不清任何東西,施霜景已經習慣了,隻交代了幾句,讓莊曉和莊理安不要硬吃,施霜景是S省人,做菜是挺辣的,莊曉的家鄉不怎麼吃辣,就得悠着點。莊曉表示他個人能吃,莊理安吃不了的份也由他來吃。
這會兒站在門口閑聊時,施霜景才得知,原來莊曉和莊理安的餐食是由蔣良霖準備,但莊曉其實不大吃得慣蔣良霖的調味。他們不讓莊曉點外賣,不能讓陌生人類有機會看到門内的任何場面,否則人類有危險。蔣良霖送了菜給他們,莊曉這幾天正試着撿起自給自足做飯的手藝,可惜他做甜點有天賦,做飯就非常普通,今天要不是施霜景做飯太香,他不會開這個口。
回到家中,施霜景隐隐約約察覺到自己的用處。不知為何,在某種安排下,好像人類總是忙于瑣碎,而非人則是忙于驚世。莊曉被關,他也被關。好吧,兩者性質不同,但這種無力的感覺——施霜景沉肩,吐出胸中郁氣,想要暫時忘記這種感覺,于是進食。進食完,施霜景胸中那某種不得勁的、沉甸甸的憋悶感更清楚了,他草草收碗筷進廚房,進一趟浴室。
他雙手撐着洗手池,鏡子裡倒映出穿條紋長袖T恤的他,有點像美劇裡穿囚服的犯人。施霜景洗手、洗臉,忽然有些雙目脹痛,就用清水再沖了沖眼睛。用毛巾擦幹臉,施霜景忽從鏡中看見自己身後的家裡一陣金光。金光本是吉祥兆,但施霜景不會再被這種看似吉祥的迹象蒙騙了!估計又是佛子留了什麼吧。
施霜景無法從浴室鏡子确定那金光的光源從何處而來,又沒辦法移動浴室鏡子,隻好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吊詭的是,前置攝像頭竟然也有用!施霜景隻能讓自己的臉占據半個屏幕,然後另一旁空出來去找金光的源頭。
從浴室出來,到走廊,不是左右兩個房間,施霜景專門打開門來看過了。那麼就是客廳。施霜景一路倒退,隻見手機裡的客廳,金光更盛,但施霜景一回頭,客廳什麼都沒有。
沙發沒有,窗戶沒有,桌子沒有……金光太刺眼,施霜景幾乎不能從前置攝像頭裡看到客廳的場景了,隻剩下金光和他。當鏡頭轉至收納的櫥櫃時,前置攝像頭黑了。施霜景回身,果斷地打開上櫥櫃,沒有。那麼就是下櫥櫃。
下櫥櫃裡赫然躺了一把看不明白的玩意。
看手柄像是金剛杵,但比杵要更大上一圈。施霜景蹲下身仔細打量,果斷握上去,郁悶情思一掃而空,如清風破障。拿在手裡也沉,很有份量。施霜景拿近了看,才發覺在握柄上端是一截斷面,其形狀不大像是金剛杵,杵尖通常不長而且呈三菱柱型。這是較薄、較寬的斷面,像刀或者劍。
施霜景下意識摸了摸項上的佛子玄珠,這肯定是從玄珠裡來的,一看就知道是宗教法器。施霜景被羅愛曜仔細教育過,不能形容他是佛教,但是可以形容他是佛門密教。那就是密教法器。可這法器怎麼是斷的?施霜景努力讓自己不要總是盯着斷面看,至少劍柄如此精美,小而渾圓的金剛輪置于劍柄中央,三脈寶籠給人以輕輕旋轉的錯覺,還有蓮花紋和小到讓人難以辨别的梵文經。連接劍柄的隻剩大約兩厘米的劍身,斷是斷了,卻像是嶄新的,鐵色霜寒,如銀如雪。施霜景再湊近,眼睛離劍身隻有幾厘米,看見劍體内隐隐約約有什麼,可他一點也看不清楚。
這是不是就是羅愛曜所說的,跟法器玩一玩,等法器找上門?
可惜是一把斷劍。施霜景輕聲歎息。總比沒有好吧!
他将斷劍放回櫥櫃内,等羅愛曜回家再問。施霜景還擔心自己是不是打擾到這法器了,放在櫥櫃裡像正在睡覺似的。可剛才的金光難道不是在引起他的注意力?施霜景又拉開櫥櫃,仔細摸了摸劍柄,說是摸都輕了——仔細盤了盤劍柄。雖然不是武俠小說裡那樣威風、淩厲的劍,但法器劍也給人一種銳利、潇灑的感覺啊!光看劍柄就知道。
随着櫃門的關閉,黑暗席卷重來。殘劍靜靜地躺在櫥櫃中央,倘若有一枚極為高清的鏡頭,對準殘劍劍體處,會看見細密的、斑駁顔色的微塵正緩緩合聚,劍巋然不動,隻有斷劍之尖籠在一層人眼幾乎不可見的塵霧中,徐徐生長,色雜卻凝聚成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