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之間,一座巨型三角倒置在湖面之上——的确呈山形,隻是它黯淡、詭谲,怪異,不見輝光,不見玄風,不見靈元。水下鏡像對稱,山尖對山尖,風眼于水面上急速地聚集,渦旋狂風吸吹,山樹倒向水面方向,屋舍動搖。
楊慧望山落淚,這不是她記憶中的仙山,但的确是昆侖。她的瑤池可為人所用,那昆侖也可以為人所用。昆侖何在?如今已是一座血肉活宮殿,完全被改造過了。
這就是郎放夢見的沙漏裝置,羅愛曜恍然觀測見,又驟然消逝。
玄龍卧于水庫底層,直視昆侖之倒影慢慢形成。這就是莊曉說的“真”與“假”。他原本擔心紀複森偷了昆侖又順帶偷走蓬萊,現在看來不是。隻有昆侖。對稱的結構不是兩座仙山,隻是真與假相間相生。
真言密咒穿透空間響起,這是行動的信号。玄龍擊水,厚重的龍鱗隔絕異神宮殿的精神影響,縱使紀複森的本體試圖伸出虛幻的須蔓與玄龍接觸,奈何這是一具假軀體——蔣良霖的龍身是概念體,是一種凝練到極緻足以具現的能量态。這就是蔣良霖來而不是蔣念琅來的原因。蔣念琅是真龍,隻有真實的血肉才會受紀複森的摧殘。
巨龍霸道地纏繞住水下半山,繞了個結結實實、無可掙脫,以龍嘯為信号,水面忽如銀鏡,刀鋒般一閃,強作切割。水面風眼忽然潰散,整片水庫從天到空氣到水,俱作漆黑。
在這宇宙真空暗物質般的環境裡,無盡幻痛,無盡失落,無盡迷茫。不論水下半山有多少真、多少假,它在祂眼皮子底下被偷走了。
祂最害怕的事成真。
羅愛曜曾分析說:“我們通過莊家父子召喚死去雙胞胎的阿賴耶識,紀複森不來,那就作罷。紀複森若來,看它怎麼來。隻有死去的孩子的阿賴耶識,那也就到此為止。我們賭紀複森會一同前來。以它的特質,大概會隔岸觀火,尋找弱點趁虛而入。它的本體和‘飛船’——這個說法很可笑,根本沒有什麼飛船,它逃不掉的,它根本沒有打算離開這裡——它的本體和昆侖會借水顯現,像上次的升仙湖太小、太兒戲,D市其他湖或者江水不夠寬闊,最近的就是紫坪鋪水庫。”
蔣良霖:“我還要借紫坪鋪來化形啊。紀複森會不知道?”
羅愛曜:“我會把它逼到紫坪鋪水庫。”
羅愛曜說到做到。
早在施霜景沖到莊曉身邊、制止莊曉摘下眼前色布那一瞬,羅愛曜的法身順莊樂的來處追蹤過去——羅愛曜原本就是這打算。就算莊樂隻有阿賴耶識前來,那必有來處。來處隻能是紀複森。從那時起,紀複森就已受到羅愛曜的威脅。
羅愛曜在他自己的寶殿内一心多用,看似力不從心,其實是有更重點的目标。羅愛曜投放法器抓不住紀複森,那就羅愛曜用法身親自來抓。
紀複森最初的确沒有選紫坪鋪水庫,它去了D市内幾座小湖,例如興隆湖、錦城湖,甚至往西去了白塔湖,可每當紀複森想要轉移戰場,湖面都會因羅愛曜的寶殿顯現而失去其性質。像羅愛曜、楊慧這樣的非人,最擅長的就是靈活擴大自己的戰場,并遷移自己的法器或法場。最終隻剩紫坪鋪。紀複森有一瞬幹脆放棄,隻是羅愛曜不放過祂。仿佛不論紀複森停在何處休憩,羅愛曜立刻就會追趕而上。
紀複森因莊樂的“出逃”而受暗傷,又因監視莊曉的風洞而獻祭部分能力。終日打雁,叫雁啄了眼。紀複森事先就因貪心而埋禍,現在遇上羅愛曜此等陰毒存在,難道這也是因果流轉之地帶來的異常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