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完的這個夜晚應該怎麼度過?施霜景好像什麼都可以做,什麼都願意試一試,隻要不□□就行。這不是因為施霜景對上床這件事有意見,單純隻是人太放松的時候,會連最原始的欲望都丢掉。高考之前,□□被他們用作解壓手段,需要時間來扭轉他們的想法。
佛龛前的香最近從未斷絕,這說明羅愛曜不再“睡眠”。無他,羅愛曜是在重建自己的法界與寶殿,那時悟出的新經需要全部轉為可以理解的“語言”,重新編撰、修訂,輔以必要的新儀軌檢驗……羅愛曜忙得像個大學教授。徹底解放的隻有施霜景。在高考結束的這個夜晚,施霜景閑出屁來。他半躺在沙發上,用投影儀放羅愛曜看過的電影,可他連半個字都看不進去。玉米一直蹲在窗前,甯願盯飛蟲也不願意陪施霜景,天氣熱了不挨人。
總之,高考結束了!
早上六點鐘的鬧鐘準時響起,施霜景讷讷地按掉鬧鐘,并永久地删除了它。他後知後覺地有些興奮,好像渾身包袱都給甩掉了,一身輕的施霜景該做些什麼呢?好糾結啊!時至今日,施霜景的愛好與社交都算匮乏,加之他不是個有計劃性的人,突然失去目标,施霜景的迷茫多過于喜悅。
吃早餐時,羅愛曜雲淡風輕道:“去考個駕照吧。”
施霜景傻眼。他才高考完啊!馬不停蹄奔赴下一場考試算個什麼事呢?!
羅愛曜讀到施霜景的想法,施施然道:“你拿到駕照,我就給你買車。”
“月底才出分,我是不是應該在出分之前先玩個夠本?”施霜景對車興趣不大,他還是更喜歡做乘客,他怕羅愛曜給他派活,隻能猛猛找替代,“比如,出去旅個遊之類的……?我還沒出過省呢。”
羅愛曜沒有反對,他卸下“羅老師”這個身份,讓施霜景自己做攻略,想去哪裡自己挑。施霜景高考結束,羅愛曜近期則是找回了做“佛子”的狀态,今日羅愛曜的回應稍顯冷淡,不過施霜景一問,羅愛曜就如實說了,他打個比方,現在羅愛曜的大腦後台正高速運行着程序,内存快占滿了,分配給日常交流的資源就有些不足,不過如果施霜景要出去旅遊,羅愛曜不會掃他的興,反正他們的日子還長得很。
在考駕照和出去旅遊之間,施霜景選擇睡覺。突如其來的困意把他打暈,腦袋一想别的事就疼。高考的後勁慢慢起來了,施霜景在家連躺三天,起床頭疼,不起床也頭疼,吃飯全靠外賣,期間劉茜上門來看他,隻有那兩個鐘頭施霜景老老實實坐到桌前,看起來還人模狗樣的。
三天之期已到,施霜景這才挑選好了旅遊地點。羅愛曜發覺施霜景做好了準備,要談事兒了,就也把電腦一扣,專心地盯着施霜景,等施霜景發話。
“羅愛曜,咱們去海邊吧!”
于是,高考完的第五天,飛機落地三亞。施霜景人生中第一次出省,第一次坐飛機,第一次去海邊,第一次談着戀愛旅遊約會……一次性在這場畢業旅行裡占了個齊全。六月的三亞如蒸籠,雨季低壓濕熱,不至于迎來台風,可也實在無法認為天氣宜人。難道沒有别的地方可去了麼?沒辦法,因為施霜景沒見過海,因為羅愛曜對旅行地點亦是有要求的。
首先,羅愛曜不去藏密聚集區,因此S省更往西邊的方向他不去。西北也不去,羅愛曜現在很忌諱那片地界。如若要去沿海,羅愛曜暫時不去福建,因為福建的信徒今年才來拜過他,去那兒有種催促上班的感覺,不像是放假。施霜景則因為時間原因來不及辦護照和簽證,國外的海邊是沒戲了。他想下水,他想接觸大海,最後才選定去三亞。下雨他認了,隻要不刮台風就行。
人對境遇的突然改變既敏感又遲鈍,敏感在于所有新鮮的細節都有着轟炸一般的威力,遲鈍在于第一天感到新奇的事物,第二天就習以為常。
畢業旅行不是計劃裡一開始就有的東西,因此施霜景一開始就沒有報以太大的期望。畢業旅行是不是應該要有“畢業”的感覺?比如,同學、好友、長長的旅遊計劃、必吃的美食、必逛的景點……要卸下壓力,卸下考試後遺的緊張,卸下對未來的不确定性……但施霜景好像隻是程式性地做了這些事。因為無事可幹,所以去旅行。因為不想在三十七八度的天氣立刻投入練車,所以去旅行。而且對一個沒什麼旅行經驗的人來說,旅行到底意味着什麼?這種種複雜而奇妙的情感交織在一起,等到達了目的地,施霜景久久地浸在一種暈機般的感受中,羅愛曜比施霜景要更像人、更自如,這不禁讓施霜景疑惑:羅愛曜是怎麼學習“做人”的?難道多活一千多年真就意味着做人的經驗豐富麼?
羅愛曜則是一邊開着租來的車駛向酒店,一邊心想:我也不知道。我隻是知道人類在這個時候大抵會做些什麼。程序到位了,體驗就完成了一多半。剩下的那些真正有關“體驗”的部分,誰又說得清呢?
施霜景陷在熱帶悶熱潮濕的空氣中,再次對時間的流速迷茫了。中午抵達三亞,一落地就直奔酒店,可施霜景壓根不敢離開室内,每次一出門就像被塑料袋罩住了頭似的,熱到無法呼吸。施霜景躺在酒店的大床上,對羅愛曜發出靈魂質問:“你怎麼不攔我?怎麼會這麼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