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就剩世子和陸侍郎還未展示,不若……讓他們二人合奏一曲。” 楚钰這話一出口,衆人紛紛附和。
畢竟陸茗文陸侍郎聲名遠揚,而這位剛到月城不久的楚世子,隻聽聞其風流成性,不知才藝如何。
見衆人興緻頗高,楚星羨推卻不過,便朝着陸茗文所在的位置:“在下才疏學淺,隻怕……入不了陸侍郎的眼。”
話已至此,陸茗文雖無奈,亦隻得應下:“世子過謙了,在下絕無此意!既如此,便有勞世子了。”
楚星羨這邊,微風輕卷紗簾,他清晰瞧見陸茗文那處,已有侍從自涼棚内,小心翼翼地搬出一架古琴。緊接着,隻見一隻骨節分明、手指修長的手,輕輕挑起紗帳,雲紗輕拂間,公子踏香而來。
楚星羨目光在那陳設琳琅的樂器間遊移,最終落在玉笛之上。他擡手取了玉笛,而後姿态悠然,腳步輕盈地踏出涼棚。
但見陸茗文端坐于雕花梨木琴案前,白衫半卷,發絲微揚,指尖輕觸琴弦的瞬間,滿庭春色仿若凝固成畫。
楚星羨凝視着他,從起初玩味淺笑,到滿眼皆是驚豔,旋即玉管橫于唇邊,笛聲驟然響起,恰似 “裂石穿雲”,清越之音直破雲霄。
二人琴音與笛聲,既相互應和,又暗自較量。初時,琴音仿若空谷幽泉,叮咚作響;繼而如松風掃葉,簌簌有聲;忽而似驚濤拍岸,轟鳴震耳;末了餘韻袅袅,仿若白鹭掠水,痕迹漸隐。
待琴笛之聲止息,衆人仍沉浸其中,半晌才回過神來,驚歎聲、議論聲此起彼伏。
楚星羨與陸茗文對視一眼,彼此眼中皆有着欣賞。
長公主命人取來各色點心,衆人用過點心後。
長公主邀在場諸位:“大家可随意漫步,山莊内桃花灼灼,開得正豔,西園更是百花争妍,讓衆人盡可暢意遊玩。 ”
陸茗音接到太子的邀約,陸夫人則與衆位夫人圍坐在一起,笑語盈盈地閑話家常。
棚中隻剩陸茗文一人,他便信步閑遊,不知不覺間踱步到了莊後的古柏林。這株古柏粗壯得好幾人合抱,陸茗文見此處清幽,便打算在此處稍作歇息。
恰在此時,一陣若有若無的嬌羞細語從矮叢密林中傳來。
陸茗文心中一動,料想定是有男女在此處私會,恐驚擾了人家的好事,便輕輕提起腳尖,施展輕功,悄無聲息地落到了古柏的樹幹之上。
他剛在枝桠間尋了個舒适的位置坐下,正準備閉目養神,卻見楚星羨也漫步到了這附近。陸茗文微微一怔,下意識地往枝葉繁茂處挪了挪身子,試圖将自己藏得更隐蔽些。
楚星羨顯然也聽到了那從矮叢中傳來的隐隐約約的聲音,他嘴角微微上揚,故意提高了聲音說道:“是哪家的公子小姐如此大膽,在這荒郊野外的,竟在此處行這等好事。在下好意提醒一聲,這可不是什麼适宜的場所啊。”
話音剛落,便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像是有人匆忙起身、整理衣物的聲音,不多時,四周便又恢複了平靜。
楚星羨踱步到樹下,仰起頭,目光中帶着幾分戲谑,看着樹上的陸茗文:“陸侍郎,好功夫。在下着實不知陸侍郎竟還有此般雅興,到這樹上‘賞景’來了。”
陸茗文微微一愣,他沒想到楚星羨竟來到了此處,而且還察覺到了一些他刻意隐藏的蹤迹。
他輕咳了一聲,試圖掩飾尴尬,随意答道:“世子怕是誤會了,在下并未習武。閑來無事爬上來罷了。”
楚星羨聽了這話,再也忍不住,朗聲大笑起來:“如此粗壯、如此高大的古柏,若非身懷絕技,尋常人等怎會如此輕松登頂。在下愈發佩服陸侍郎了,想必是有什麼獨家秘訣吧。”
陸茗文心中一緊,他本想等楚星羨說完便悄然下樹,可等了片刻,隻見楚星羨悠閑自在地站在樹下,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冤家!
無奈之下,陸茗文隻好施展輕功,輕輕落回到地面,動作輕盈得連一片樹葉都未曾驚動。
楚星羨眸光中不經意間掠過一抹贊賞之色,隻是他這聲音,眉眼和身形……
忽地他想起護城河郊野密林與他一戰的白衣男子,旋即了然。他暗自思忖,這位陸侍郎倒着實是個妙人!
陸茗文緩緩擡起雙眸,目光投向楚星羨。那眼神中似藏着千言萬語,卻又透着一絲欲言又止的遲疑。
楚星羨見狀,唇角勾起一抹弧度:“陸侍郎不必多慮,在下并非那愛嚼舌根之人。不過……今日這事兒,陸侍郎可又欠了在下一個人情。”
陸茗文略一沉思,淡色眸子直視楚星羨,鄭重道:“隻要不是違背良心道義之事,世子但有所求,在下定當竭盡全力。”
楚星羨嘴角噙笑,爽快地說:“那是自然”,随後沖着欲離開的陸茗文:“陸侍郎,慢走不送。”
“……”陸茗文反應不能,倒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聲音,渾身一僵,但很快便反應過來,他腳步未再停留。
楚星羨看着陸茗文遠去的背影,笑意在臉上愈發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