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日後,赈災隊伍抵達嶽州地界。
知府劉明铮親自率領各級官員,在官道兩側垂首而立,衆官員翹首以盼,終見赈災隊伍浩浩蕩蕩,漸行漸近。
為首的馬車率先停了下來,而後車内之人,執手輕挑車簾,緊接着從馬内走下來一位素服白衣男子,看向衆人時一雙如水墨染成的眸子沉靜如水。
劉明铮滿臉笑意立馬迎上前來:“臣等恭迎欽差大人。”其他官員跟着行禮。
陸茗文看向劉明铮時,臉上神色意味深長。
劉明铮見狀,暗自捏了把汗。
陸茗文開口“諸位不用行此大禮!”而後轉頭對劉知府道:“先行回州衙安頓人馬,勞煩劉大人帶路。”說完,複又進入馬車。
三刻鐘後,一行人抵達州衙。陸茗文率先下車,入眼便見州衙建築氣派輝煌,厚重的朱紅漆門大敞,門前一對石獅雄偉威嚴,地上滿鋪正紅色的紅毯。
陸茗文睨了他一眼,此前便聽聞嶽州官富民窮,貪腐之風由來已久。此時看來,更為尤甚!
他暗自有了判斷,面上卻依舊沉靜。他續道:“赈災錢糧先入州衙庫房,随行人員,還請知府妥善安置。”
劉明铮立馬應承:“是,大人!”
他招呼着近前一官員:“你去安排錢糧入庫,務必加派人手看管。”
官員得令。
陸茗文親點随行侍衛:“你們跟着一塊去,務必确保安全無虞!”他頓了頓,話鋒一轉,“若有欲圖不軌者,一律斬殺!”
劉明铮聽及此處心中惶恐,這陸侍郎看着文文弱弱,行事手段卻強硬,怕不是個善茬。他趕忙說道:“随行人員的住所下官已安排妥當。敢問大人,是否先至驿館休息,待明日......”
他見陸茗文并未作聲,心中百轉千回,料想陸茗文并不急着回驿站,他又嘗試着問到:“還是……大人想先入州衙議事……”
陸茗文打斷他:“人員先行安置。另,嶽州水患已逾二十日,當以'正赈前'之法先行設棚施粥,發赈時需根據審戶結果按戶發放。”
劉明铮聽及此處,反倒是松了口氣,語氣輕快應承:“下官已命人開倉赈災,搭設臨時赈災帳篷,亦設棚施粥。大人盡可放心……”
陸茗文目光審示着劉明铮:“如此甚好!”接着幽幽開口:“休息倒是不急,州衙……亦先不急着去。”
劉明铮聽及此處,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等着他說完後半句話。
陸茗文轉而一笑,溫和開口:“本官想先行至現場查看,以安民心。煩請劉大人帶路。”
京城那邊早就遣人來報,世子楚星羨随同赈災,此時卻不見世子,他狐疑地看着隊伍。忽見,一輛馬車不緩不慢地駛了過來,劉明铮看了眼馬車:“敢問大人,未知世子......”
隻聽陸茗文言語中似有歡意:“來了!”眼神卻是看着馬車的方向。
待馬車停下,劉明铮方欲迎上前去,卻發現身旁的陸茗文已先他一步走了過去,劉明铮表情略有尴尬,生生頓住腳步。
陸茗文身長玉立于馬車前,溫聲開口調侃道:“世子倒是睡得酣甜!”他聲音好聽極緻溫柔。
話音方落,便見一雙修長有力骨節分明的手輕挑車簾,下了馬車。随即嘴角彎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他目光落在陸茗身上:“倒是不如榻上來得舒适。”
陸茗文搖了搖頭,無聲笑着。
劉明铮見狀走了過來,拱手行禮:“下官見過世子。”
楚星羨擺了擺手道:“在下可沒一官半職,大人,無須如此。”說着一雙眼看過來,眸子似星光凝就,此刻卻自帶疏離。
陸茗文面向楚星羨:“我欲先行察看赈災現場,世子可要同往?”
楚星羨瞧着他,笑意深深:“自然是要的!”
劉明铮垂首應諾,卻暗自捏了把汗,攥緊衣袍的手,略略發白。昨日剛有災民因排隊問題和分配不均争執引發踩踏,若再有差池,恐難向朝廷交待,且還有......赈災隊伍比預期早兩日抵達,如今現場也未知情況如何!他随即沖近旁一官員使了使眼色。
那人得令,立刻轉身欲悄悄離開。
楚星羨瞧着二人明着做些愚蠢的小動作,不僅唇角勾起,朗聲道:“那位大人。”
那人正欲轉身離去,聽到聲音不禁頓住了腳步。
楚星羨續道:“喏……就是你!欲往何處呀?不若與我等一同前去察看!”
聞聲,被叫住的人讪讪地掉轉頭來:“回禀大人,小人突然内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