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車馬早已走遠，他悄悄跟了上去，來到靖王府外牆下，聽見蕭楚溪剛跨進院門便冷笑："賤骨頭總愛找死。"兩個壯仆應聲拖着甯芊芊往後院去。

老海棠樹的枝桠淩厲的立在夜色，她被麻繩高高吊起，血珠順着腳尖滴進泥裡。她垂着頭一聲不吭，直到兩個時辰後徹底昏死過去。

蕭楚溪抱她進屋時，蕭南風正伏在屋頂。看着他把甯芊芊放到雕花床上。

"再換熱水！"蕭楚溪第三次輕聲吩咐侍女時，甯芊芊突然驚醒，瑟縮着往床裡退，卻被蕭楚溪一把抱起，放到浴桶前："洗幹淨。"

侍女們退了出去，屏風後傳來衣料窸窣聲。蕭南風望向蕭楚溪，他端坐床邊，脖頸卻僵硬的絲毫不敢動彈，直到聽見那句："把脖子上的傷也泡一泡。"蕭南風默默松開了拳——這莽夫竟記得水裡加了傷藥。

出浴後的甯芊芊裹着素袍跪在床沿，蕭楚溪冷冷的望着她：“你難道不知我母妃當年死于誰手！”

甯芊芊忙說道：“正因如此，死豈不是便宜了那罪婦！更何況此等污點，她若離宮入府，正好掣肘雍王！”

"雍王體弱卻得文臣擁護，殿下若能拿捏住了他......"蠱惑的話還沒說完，她就被壓在了身下，蕭楚溪的聲音變得粗重："你想當皇後？"

甯芊芊摟住蕭楚溪脖頸的瞬間，蕭南風殺意已現，卻在看到她指尖銀光時，歎了口氣，默默将暗镖收回袖間，對着蕭楚溪用暗器，這細作想必是瘋了。

果然，蕭楚溪突然捏住她手腕："針上淬的什麼？"

"迷、迷藥......"甯芊芊聲音發顫，"屬下卑賤之軀，不配侍寝......"

暗處的蕭南風幾乎冷笑出聲。那針尖幽藍的光澤，便是蕭楚溪這般莽夫也該認得——這是大内秘毒"無常帖"，當年父皇賜死二哥時用的便是此物。

"侍寝？"蕭楚溪将毒針射向窗棂，"憑你也配！"

摔門而去的巨響驚飛夜鴉，甯芊芊在床沿枯坐了整夜，直到天光微亮才逃出王府。

晨霧中的錢多多前，她對着迎出來的兩兄妹擠出一個難看的笑臉。蕭南風數着心口新增的第四十七道血痕轉身離去，這傳說中的護國神功，反噬起來當真厲害。

晨霧未散時，蕭南風已帶着巡城衛查封了三家米鋪。賬本裡夾着的密信還沾着掌櫃的早茶漬，他随手抛給副将："午時前抄完。"

日頭爬到檐角時，刑部大牢已塞進第七批"叛黨"。獄卒捧着名冊追到廊下："殿下，齊尚書問這些人..."蕭南風并不答，蘸着朱紅墨迹，将名冊扉頁劃去兩個名字。

梆子敲過二更，玄鐵甲胄終于卸在書房角落。衆人焦急的候在一旁，舅父的茶盞已換了三回。蕭南風才剛落座，耿直的禦史曹大人已大步湊了上來："殿下真要抓捕？那些可都是..."

蕭南風眸光掃過衆人，這些五年裡多次表忠心的“心腹”，此刻表情卻很讓人玩味，見狀，他面上一陣痛心："犯臣恩情似海，天下不義之事，莫過于此！然，陛下聖旨如山，本王定不能不忠不孝。"

他擦去掌上沾染的泥，"七日後午門監斬，還請曹大人妥善安置——定要禮數周全，本王親自監刑，送他們最後一程！"

送走各懷鬼胎的衆人，舅父摩挲着玉扳指欲言又止。蕭南風望着廊下将熄的燈籠，忽然道："接母後歸府那日，還請舅父陪我去張府提親。"他故意咬重"張府"二字，滿意地看着舅父眼底騰起精光。

第七次撲空時，巡城禦史的官袍已汗透三回。戌時的長街飄着炊煙，甯芊芊晃着靖王府鎏金腰牌，像搖鈴铛般穿過巡城衛隊。金漆木牌堪堪擦過玄鐵盔甲時，蕭南風聞到她袖口溢出的血腥味。

"讓路！"她昂着下巴将腰牌怼到盔面，"靖王殿下最寵的侍妾在此。"

蕭南風屈緩緩抽出腰間佩劍。

這蠢貨竟未認出親王甲特有的獸首吞雲紋，卻已識相的梗着脖子胡謅："其實我跟蕭楚溪不熟......"

劍刃出鞘三寸，寒光映出她耳後血痕，她突然盯着頭盔的縫隙輕呼："将軍的眼睛...很像我的舊主。"

蕭南風拇指壓住劍格，喉結在鐵護頸下滾動："既是舊主，自然是用來背棄的。"

"正是！正是！"她從善如流，繡鞋卻往後蹭了半步，"起火了！"趁他回頭的刹那，泥鳅般鑽進了暗巷。

三更天的破廟裡，黎先生癱在草垛上數銀錠："二百兩夠買一套大宅了，你倒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