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掌下人癱軟昏厥,蕭南風才驚覺自己滿手猩紅。
他翻過矮牆,靠坐在隔壁巷中,他望着顫抖的雙手,手上血迹已然冰冷。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隔壁巷中傳來響動,——先是壓抑的抽噎,繼而變成撕心裂肺的嚎啕,她哭的好似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他也滾下淚來,沾滿血的雙手緊緊抱着頭,他在心底一遍遍問着自己,到底為什麼,為什麼她不能死!
三日後,張清弦捧着食盒推開寝殿門。蕭南風突然将她拽入懷中,少女發間茉莉香混着湯藥苦澀:"殿下三日未食,先用些......"
他指尖撫過她凝脂般的面頰,白玉碗中參湯微晃。這雙焚香撫琴的手,此刻正細緻為他布菜:"靖王邀宴那日,栖霞洞的眼線會扮作樂師入府。"
話音未落,靳習文踹門而入。半吊子道長兩指扣住外甥脈門,突然扯開他衣襟:"血紋倒是未增,不愧是天才,竟真能破了這執念?"
待室内重歸寂靜,蕭南風摩挲請柬上靖王印鑒。腰間玉佩突然嗡鳴——這是母後臨終塞給他的,内裡藏着半枚中宮兵符。
"主子!"明悟舉着密信沖進來,"探子來報,靖王府昨夜擡進三十口沉香木箱!"
蕭南風望向銅鏡,連日的不眠不休,他眼底早已猩紅如血。他知道,這場賞花宴上即将綻放的,絕不會是牡丹芍藥。
一個月未見,陛下消瘦了許多,坐在靖王府院中的海棠樹下,襯的他龍顔格外慘白,饒是如此,也不影響他肮髒下賤的目光。
蕭南風一邊跟張清弦輕輕交談,一邊暗中看着那兩人的勾當,再看蕭楚溪在席間笑的爽朗,言語間對首座的亂臣賊子多有關懷,父皇在世時對他那般寵愛,他竟然認賊作父,簡直不配為人。蕭楚瑤所為更是有違天理人倫寡廉鮮恥,端妃一家的血脈,就如母後生前所言,肮髒卑賤!
蕭楚瑤今日明顯心情不佳,一杯接一杯喝着烈酒,不一會兒便醉了,侍女扶她離席休息。蕭楚溪一見她離席,便迫不及待的對身邊侍女道:“命甯護衛來席上侍候。”
蕭南風仰頭飲下一杯烈酒,自己這個皇兄對那女細作倒真是用情至深。
“殿下,此地不宜久留。”張清弦邊說邊關懷的握住了他的手。
蕭南風輕輕回握,答道:“無事,清兒無需擔心。”說罷,不動聲色的把手抽了回來。
正說着,陛下也不勝酒力,他們忙跪送陛下離席。蕭楚溪看似有些急了,一邊蹩腳的打趣着他和張清弦的情投意合,一邊焦急的看向月洞門處,直到方才那個丫鬟來回話:“禀王爺,甯護衛說長公主已命她去侍候,她去複了命就來。”
蕭南風暗想:蕭楚瑤已經醉成那副模樣,如何還能召她去磋磨?這謊話說來是與靖王調情的麼?
果然,聽到蕭楚溪小聲歎道:“這丫頭,又偷懶。”
蕭楚溪說完這話,就有些興緻缺缺,張清弦極懂眼色的說道:“殿下,不如咱們也……”
蕭南風卻朗聲笑道:“南風敬皇兄一杯,上次河道積田一事,南風駁了皇兄奏疏,還請莫要怪罪。
河道積田,蕭楚溪進言田地拿來售賣,充盈國庫。而他則提議田地由河務地方衙門共同管理,交當地百姓耕種免五年賦稅,一能解了百姓饑荒二能防止有人大量屯田攪亂民生。日後百姓安居,财政又多一項稅收。朝野清流皆對他的提議贊譽有加,蕭楚溪那次落了個沒臉。
他故意提起,便是激蕭楚溪留下,畢竟好戲還未上場,他怎麼能提前離席。
果然,蕭楚溪便要與他拼酒,他舉杯一飲而盡,看到守在外間的明悟比出一個手勢,他暗歎:果然這二人還是這般按耐不住,今日就要揭了那賊人的遮羞布。
算着從這裡去内院的腳程,大約再與蕭楚溪飲上三杯,便可以給明悟傳信行事。他扭頭看了眼張清弦,她是個聰明善權謀的,今日事發需要她以張府名義聯絡衆官員,統領朝野議論,相信她定不會讓自己失望。
蕭南風惬意的又飲下一杯,卻見蕭楚瑤跌跌撞撞的沖到席間,看來事情有變,見她那模樣,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
他凝神細聽,便聽道楚瑤抽抽搭搭說道:“哥,哥,不能讓她替我,救救绾兒!绾兒她……”
在聽到那兩個字的瞬間,蕭南風擡手打暈了張清弦,起身朝後院飛奔,體内内力開始躁動,他強行運功壓了下來。
她要替蕭楚瑤!為什麼!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