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風帶着海水的鹹澀與陽光的暖意,拂過無人的堤岸。這裡并非當年那個改變命運的路口,也不是承載着沉重記憶的高考考場舊址。顧沉舟選擇了一片開闊的海灘,細軟的白沙在陽光下泛着金色,蔚藍的海水溫柔地拍打着岸邊,卷起細碎的白色泡沫。空氣裡是自由的味道。
白翊站在顧沉舟身側,看着他從一個精緻的文件袋裡,取出了那份紙張邊緣已有些微磨損的“私人助理合約”。陽光下,那些冰冷苛刻的條款清晰可見:「24小時待命」、「絕對服從」、「放棄人身自由」……每一個字都曾像沉重的枷鎖,禁锢着他的靈魂,也見證着他們之間那段充斥着恨意與折磨的扭曲過往。
顧沉舟沒有看白翊,隻是垂眸凝視着手中的文件,眼神複雜難辨。有痛楚,有悔恨,最終沉澱為一種近乎虔誠的鄭重。他拿出一個準備好的、小巧的銀色火盆,放在腳邊的沙灘上。
打火機發出清脆的聲響,幽藍的火苗跳躍而起。
顧沉舟捏着那份合約,停頓了一瞬,然後,沒有絲毫猶豫,将紙張的一角湊近了火焰。
火舌貪婪地舔舐上來,瞬間吞噬了冰冷的條款,吞噬了屈辱的印記。紙張在火焰中蜷曲、焦黑,化作輕盈飛舞的灰燼,被海風溫柔地卷起,飄向遼闊的海天之間。那象征着囚禁、控制、痛苦開端的契約,在陽光與海風中,徹底化為烏有。
白翊屏住呼吸,看着那跳躍的火焰,看着那些灰燼消散,心髒在胸腔裡劇烈地鼓動着。七年來的噩夢,那些被踐踏的尊嚴,那些深入骨髓的恐懼,仿佛也随着那升騰的火焰和飄散的灰燼,一點點被焚燒、被吹散。一種難以言喻的輕松和解脫感,伴随着海風,灌滿了他的四肢百骸。
當最後一點火星熄滅,顧沉舟将空蕩蕩的文件袋也扔進了火盆。他轉過身,面對着白翊。
海風吹亂了他的額發,那雙深邃的眼眸此刻清晰地倒映着白翊的身影,裡面翻湧着海浪般深沉而熾熱的情感。他伸出手,不是命令,而是帶着一種近乎小心的珍重,輕輕握住了白翊微涼的手。
白翊的手在他掌心微微顫抖着。
顧沉舟的目光緊緊鎖住他,聲音低沉而清晰,帶着重逾千鈞的承諾,一字一句地敲在白翊的心上:
“現在,你是自由的。”他頓了頓,指腹輕輕摩挲着白翊的手背,帶着不容錯辨的緊張和期盼,“但如果你願意……我想用餘生的時間,重新和你簽一份合約。”
他從西裝内袋裡,取出一個深藍色絲絨的方盒。打開,裡面靜靜地躺着兩枚款式極其簡約卻光芒内斂的鉑金素圈戒指。
“一份基于愛、尊重和平等的,”他凝視着白翊瞬間盈滿水光的眼睛,鄭重地說出最後三個字,“共度一生的合約。”
陽光落在戒指上,折射出細碎而溫暖的光芒。海浪聲、風聲仿佛都在這一刻遠去。白翊的世界裡,隻剩下眼前這個男人,和他眼中那份曆經劫難、終于破土而出的、赤誠而滾燙的愛意。
淚水毫無預兆地洶湧而出,瞬間模糊了視線。不是悲傷,是巨大的幸福和失而複得的狂喜沖垮了堤壩。七年颠沛流離,七年血淚交織,七年互相折磨又互相救贖……所有的苦難,仿佛都是為了等待這一刻。
他用力地點頭,喉嚨哽咽得發不出完整的聲音,隻能用盡全身力氣,清晰地吐出一個字:“……好!”
話音未落,他已主動踮起腳尖,雙手環上顧沉舟的脖頸,帶着鹹澀的淚水和滿腔洶湧的愛意,深深地吻上了他的唇。
顧沉舟的身體猛地一震,随即那雙有力的手臂猛地收緊,将懷中人緊緊地、深深地擁入懷中,仿佛要将他揉進自己的骨血裡,再也不分開。他低下頭,熱烈而虔誠地回應着這個吻,不再是掠奪和懲罰,而是失而複得的珍視、是靈魂相契的共鳴、是許下餘生誓言的印記。
海風溫柔地環繞着他們,卷起衣角,也卷走了所有過往的陰霾。陽光慷慨地灑落,在他們相擁的身影上鍍上金色的光暈,仿佛天地間最神聖的祝福。
半年後……
柏林,某曆史悠久的歌劇院内。璀璨的水晶燈下,星光熠熠,氣氛莊重而熱烈。國際A類電影節頒獎典禮正在進行中。
聚光燈追随着台上優雅從容的頒獎嘉賓。當那個清晰而有力的名字被念出時,台下瞬間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其中夾雜着難以抑制的激動歡呼。
“——獲得本屆電影節最佳男主角的是……《餘燼微光》!白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