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沓紙錢
翌日,卯時。
丁婳帶着無徵從後門溜了出來,到了京西竹林,信上地點寫得詳盡,竹林之畔,渭水支流唯一的一座小石橋。
主仆二人雇了一輛小車,一路上行來,丁婳隻覺得人煙稀少,殘雪枯竹,别有一番景緻,她前世竟是從未到過京西這片竹林。
前路為竹林小徑,馬車過不去,丁婳隻能下了車,叫車夫原地等她,她和無徵去渭水邊看看。走了不過十幾步便看到了河道,寒冬臘月,渭水結冰,又沿着河道走了一段,終于見到了小石橋,也不負所望,見到了庾季夏。
兩人在小河對岸看到了彼此,上一次見面還是春日,已經過了大半年。
丁婳看見對岸有涼亭座椅,不過都積了厚雪,庾季夏一身青衣立在亭邊,身旁的小厮仿佛是在那埋物之處挖着什麼。
她隻覺得自己運氣好,提着裙子走過了小石橋,向庾季夏打招呼。
“二公子,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此處偏僻,四小姐怎麼來了。”庾季夏沒料到她竟循着信找了過來。
“我好奇啊,埋的到底是什麼?”丁婳當真是不怎麼好奇,隻是想碰運氣,想再見他一面。
“馬上就挖出來了。”真正好奇的庾季夏向左手邊一指。
丁婳看過去,亭邊有不止一個坑,所以他是真的不記得埋在哪裡了?還是地上有積雪找不到地方?
不消一會兒,和風便道:“公子,找到了。”
丁婳與庾季夏一同走過去,隻見和風已經把那個木箱抱了出來,挺大的一個木箱子,足有人膝蓋高。
庾季夏道:“打開吧。”
木箱隻是挂了個鎖頭,并未上鎖,輕而易舉的被打開,和風揭開蓋子,裡面的物件仍被一塊布皮包裹着,他手上還有一些挖坑時沾染的泥土,所以并未去碰布皮。
庾季夏俯身,親自揭開布皮,裡面摞着一些書本,他把最上面的一本拿起來,是他最常看的兵書,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兒。
丁婳走近也看了看,最上面幾本書皮上寫着策論兵書,都是世族子弟備考會看的書,并沒有什麼稀奇,“你為什麼把他們埋在這兒,還要燒掉?”
“我也不知道。”庾季夏笑着搖搖頭。
“是不是底下有什麼你珍藏的金銀财寶?”丁婳一出口便覺得自己說錯了話,自己要想攻略他,讨好他是不是應該扯一些兵書典故?
“怎麼會,大約沒有吧。”庾季夏翻翻手裡的書,發現還有自己親筆寫的書評筆記,“不如你幫我看一看?”他看着一旁很有興趣盯着書箱的丁婳笑着說。
“我看看。”經過主人的允許,丁婳這才伸手翻了幾本,她與庾季夏不同,每本都隻拿起來看了看封面上的字。當把五本書都拿在手上時,丁婳的身體的頓住了。
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庾季夏與和風無徵幾人都走近了幾步,去看丁婳手邊的箱籠。
隻見一沓藍色封皮的常見書冊邊——躺着一沓雪白的紙錢。
“我來吧,吓着你了?四小姐去旁邊休息吧。”翻書翻到一半,竟然冒出一沓紙錢?還是從地底下的箱子裡翻出來的,真是晦氣又失禮。“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實在抱歉……”
“沒事,沒吓到我,你看看下面還有什麼。”丁婳又不是真的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屍山火海都見過,隻是庾季夏的僻靜藏寶之處竟然有一沓紙錢?一時間覺得詭異奇特,沒反應過來而已。
庾季夏想要說什麼,但又不知道此時該如何說抱歉,又該做如何解釋,一時無言,隻是把那沓紙錢和箱中餘下的書都掏了出來。
都是他愛看的書,并沒有其他奇怪的東西,最後箱底一個長木盒,木盒打開,裡面有一箫一笛,還有一些他前幾年常用的小玩意兒,比如九連環什麼的。
丁婳看見這些隻覺得他這個人實在是奇怪,大老遠埋了這些東西和一沓紙錢……再留個字條哄别人玩兒?不過庾季夏後來什麼倒行逆施的事都做過了,這種哄人玩兒的行徑,實在是小事。
庾季夏拿出長木盒倒是十分怅然,這盒中的東西都是他前幾年喜歡擺弄的,說是愛物也不為過,把這些東西埋在一起是何意?
他又把所有東西放回了箱子裡,讓和風搬回去,這就跟丁婳告辭了。
“要走了?”這次見面話都沒說兩句,都是那紙錢壞了興緻。一時語塞,她誰都不是,她沒有理由不讓他走。
“嗯,季夏告辭了,四小姐回程路上小心。”
“不如……我們的馬車跟在你的車後面回去吧,你也說了此處偏僻,今日隻有我和無徵出來。”
“也好。”
兩人一前一後走過石橋,栓馬車的地方一左一右背道而馳,丁婳走了兩步又回身道:“你可得等我啊,不能自己先走了。”
“好。”庾季夏聞此言不由得輕笑了一下。
幾人背身各走出數十步,和風這才道:“這位……四小姐莫不是對公子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