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她有多喜歡自己的二姐,但無論如何,顧晚吟都是姓顧,若她這不好的名聲弄得人盡皆知,身為顧家一份子的自己,也會跟着受到不好的影響。
不管事情的真假,顧嫣可不想因為那人,損壞了自己在外一分一毫的好印象。
顧嫣說着,緊接着便又輕輕出聲道:“嘉甯姐姐,前些時候我不是都同你說了麼,我二姐她那日是歇在了一農家阿婆那兒,家裡人都已經調查過了的。”
顧嫣的嗓音雖輕,但語氣聽着卻是有些微微的惱了。
說罷,車廂内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江嘉甯看着身邊的鵝黃身影,她心下不由微微一沉。
良久,她才徐徐出聲道:“嫣兒,我知道你此刻為何要這樣說,但你放心,這事我隻說與了你一人知曉。這麼些年,你一直将我當成是親姐姐一般,我也視你為我的親妹妹......我又怎會不絲毫的為你考慮呢?”
“再說,我若是有些什麼事,不也是會同你說,不是麼?”說到後面時候,江嘉甯的聲調漸漸的低了下去,語氣裡還帶着些許說不出的失落。
聽到這話,讓顧嫣想起這些年來,江嘉甯待她的好,還有不久前才知道的,嘉甯在自己家裡的處境,種種思緒,令顧嫣心中不由生出淡淡的内疚之感。
“嘉甯姐姐,我知道。”
想到此處,顧嫣放軟了些語氣,接着便又道:“我不是故意生姐姐的氣,也知道姐姐很是關心我,我剛才,剛才就是有些過于緊張了,我雖不是很喜歡二姐,可她怎麼說,也是和我一個姓氏,若嘉甯姐姐你剛才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說到此處,顧嫣沒再接着說下去。
對身邊少女未說完的話語,江嘉甯心中當然十分明白。
“這些我自然清楚,所以我一得知了此事,就趕緊過來告訴你。事情的真假的确有待商榷,我隻是不想你一直處在謊言之中。”江嘉甯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柔聲說道。
顧嫣聽到這些,她輕點了點頭道,“嗯,我知道的,謝謝嘉甯姐。”
......
顧府,西廂房中。
窗外下着蒙蒙的細雨,檐上的瓦石被春雨浸濕,庭院芭蕉吐出新綠。
雨水順着風斜斜灑落在窗畔的地面上,綠屏見此,一将衣衫拾掇整理好,便立馬上前将南邊的槅窗輕輕的支起。
站在廊前隔扇前的顧晚吟,她聽了動靜,稍稍回了下身,見是綠屏在支起隔扇,看了下,便又回過身來。
養的胖乎乎的湯圓,已是府中的老油條了。
大半天的時間裡,不知道去了哪兒,這會兒下了雨,才終于知道回到西廂房來,小祖宗甩了甩滿身的水珠之後,便又懶懶的趴在了廊下。
顧晚吟見着湯圓,心中聚起的困擾,不知覺的被沖淡了幾分。
從正堂回來後,她和綠屏說的那些話,其實是為了安對方的心,也是在安自己的心,但顧晚吟很清楚,她今日和蘇尋月說的那些話,隻能暫且讓對方停止對她的發難,卻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那個人會是誰呢?
她敏銳的察覺到,蘇尋月的表情曾出現過一瞬的凝滞。
那人的身上,定然是藏有蘇尋月的什麼秘密。
所以,她才會在蘇尋月的面上捕捉到幾分的惶恐之色。
若是她能知道對方是誰,事情或許就會好處理許多,但很可惜的是,她隻從燈兒告知自己的那些話裡,還有柴房之中,那一絲殘留的血迹中推測出,有些事會讓蘇尋月忌憚。
她掌握的證據不多,當時在正堂說給蘇尋月聽,不過也隻是純粹試探一番,但沒想到的是,竟然會有這樣的收獲。
當時,蘇尋月的情緒變化雖已經收斂的很好,但還是被她捕捉到一絲許痕迹。
“姑娘,你總站着不累嗎,要不坐下來歇會兒?”
見少女在窗前駐足站了許久,綠屏柔聲說道。
聽了這話,顧晚吟輕抿了抿唇,側身淡淡地回她,“沒事,我在想些事,你做自己的事吧。”
“知道了,姑娘。”聞言後,綠屏淺笑着應道。
西廂房裡,顧晚吟沉浸在思緒中之時,坐在正堂内的蘇尋月,渾身由内而外散發着說不出的冷意。
旁人不知道,在蘇尋月身邊伺候的婢女,卻是知道在晚吟姑娘走後沒多久,端坐在太師椅上的夫人隻随手一揮,将她手邊黃花梨木案幾上的茶盞砸落。
正堂外值守的幾個侍女,都聽到從屋子裡頭傳來的“嘭”的刺耳一聲。
“林媽媽,你說那個小賤人是不是知道了什麼?”蘇尋月視線盯着地上的碎瓷,随後她聽到自己聲音微顫的開口道。
“夫人,不要自己吓着了自己。”
林媽媽眸光從地面上流淌着的水漬上輕輕掃過,随後放柔了聲安撫于身前的人,“她今日會說這些,約莫也是被你的話逼急的緣故,她有把柄在你的手上,夫人莫要擔憂。”
“是啊。”
聽到林媽媽的話,蘇尋月才慢慢緩過心神來,“她也有把柄在我手上。”
蘇尋月在心裡暗自呢喃了一聲。
“還有,她說的那些,也不過隻是空口白牙,她根本就沒有證據,若她真的将此事告知給主君,也要主君相信才是。”
“林媽媽,你說的這些,我心裡都明白了,你别為我擔心,方才我不過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夫人,你能想清楚便好。”林媽媽歎息了一聲,輕聲的說道。
這些年,林媽媽是親眼看着自家姑娘,是怎樣一步一步的走到如今這個成就,她很理解眼前之人的不易。
“來人。”見夫人沉靜下來,林媽媽提高了些聲喚道,随即,門外便有兩個侍女垂着眼走進正堂來。
“剛才夫人沒拿穩茶盞,盡快将地面收拾一下。”林媽媽言簡意赅道。
因着林媽媽是蘇尋月最為看重的媽媽,聽了她的吩咐後,倆個年輕侍女忙恭聲應好。
沒一會兒的功夫,碎瓷砸的滿地都是的地面,都被清理的幹幹淨淨。
整個一下午,蘇尋月都坐在次間的圈椅上,思索着那下着滂沱大雨,趙強來尋她求助的那個夜晚,回憶着不久前,顧晚吟同她說那些話時的那個場景,一遍又一遍。
林媽媽之前說的那些話,的确在理。
但蘇尋月還是沒能忍住繼續回想。
那天晚上,那個丫頭到底是怎麼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