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魔尊的‘噬心咒’。”德沉仙尊輕歎一聲,“若不及時飛升,三日後必遭魔火焚身,魂飛魄散。白希,這是天命,亦是你身為修士的責任。”
白希望向簡也的屍體,他的紅衣已被雪水浸透,發間的玉簪斷成兩半,散落在身側。
他想起她說過的話:“白希,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就當我是陣清風,吹過就忘了吧。”可他怎麼能忘?那些一起看過的流螢,一起偷喝過的桂花酒,還有她最後那個帶着血的吻,都刻在他靈魂深處,比任何仙法都要深刻。
“我拒絕。”白希咬牙說道,“就算魂飛魄散,我也不願再受這仙界的束縛。”
德沉仙尊眼中閃過一絲冷意:“由不得你。”他擡手揮出一道金光,正中白希眉心。
白希隻覺一陣天旋地轉,身體不受控制地飄向空中,簡也的屍體在他視線中越來越小,最後化作一個紅點,消失在茫茫雪地裡。
飛升的金光如烈火般灼燒着白希的肌膚,他想掙紮,卻發現四肢已被仙力禁锢。
耳邊響起德沉仙尊的低語:“莫怪本座狠心,你體内的魔血若不及時淨化,必成大患。待你成為仙尊,自然會明白本座的苦心。”
記憶如破碎的鏡片,在金光中閃爍。白希看見自己穿着白家的青衫,在庭院裡練劍,簡也躲在假山後,偷偷朝他扔花瓣;他看見白洛臨終前的眼神,那不是仇恨,而是解脫;他還看見簡也在亂葬崗跪了三天三夜,隻為求一顆能救他的丹藥。
“不!”白希怒吼一聲,“我不要忘記他!”他拼盡全力想要抓住那些記憶碎片,卻隻見金光更盛,将那些畫面一一燒成灰燼。
不知過了多久,金光終于消散。白希站在紫霄宮前,身着華麗的仙尊法衣,腰間挂着象征權威的斬魔令。他望着掌心,那裡幹幹淨淨,沒有一絲血迹,仿佛那場驚心動魄的殺戮,隻是一場荒誕的夢。
“仙尊,該上朝了。”仙童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白希一愣,“仙尊”?這稱呼為何如此陌生?他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尖泛着溫潤的白光,那是純陽靈根的标志,可為何他心中卻空蕩蕩的,像是少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我……是誰?”他喃喃自語。
仙童露出疑惑的神色:“仙尊說笑了,您乃鎮魔仙尊,親手誅殺魔尊簡也,是三界的大英雄啊。”
“簡也?”這個名字像一把鑰匙,輕輕叩擊着他的心門。白希隻覺頭痛欲裂,腦海中閃過一抹紅衣,卻在他想要抓住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罷了,許是飛升時損耗了神識。”他搖搖頭,将那抹紅衣趕出腦海,“帶我去上朝吧。”
一年後,忘川河畔。
白希站在奈何橋上,望着橋下翻湧的血水,心中忽然泛起一陣莫名的疼痛。他擡手按住心口,卻觸到了一塊堅硬的東西——是枚玉佩,不知何時挂在他頸間,上面刻着“永結同心”四個字。
“仙尊怎麼會來這種地方?”孟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可是要飲一碗忘川水,忘卻前塵?”
白希轉身,看見孟婆手中的湯碗,忽然想起自己曾無數次夢見一個紅衣男子,他站在血色花海中,朝他伸出手,卻總是在他靠近時消失。
“孟婆,我想知道,我以前……是不是認識一個穿紅衣的男子?”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孟婆眯起眼睛,打量着他:“仙尊貴為玄常仙尊,怎會與魔界之人有牽扯?”
她頓了頓,“不過若說紅衣男子……一年前台面上那位魔尊,倒是總穿紅衣。”
“魔尊?”白希皺眉,“我記得她叫簡也,可為何我……”
“仙尊說笑了,那魔尊乃十惡不赦之人,您親手誅殺了她,乃是大功一件。”孟婆的語氣突然變得恭敬,“快些回去吧,莫要在這陰邪之地久留。”
白希望着手中的玉佩,忽然想起紫霄宮的密室裡,似乎藏着一個玉匣,裡面裝着半塊碎玉、褪色的香囊,還有一隻從不離身的噬心鈴。他總是在深夜對着那些東西發呆,卻始終想不起它們的來曆。
“也許,我該去看看。”他喃喃自語。
……
深夜的紫霄宮寂靜如墳,白希站在密室門前,掌心按在門上,一道金光閃過,石門緩緩打開。
玉匣靜靜躺在石台上,落滿了灰塵。白希伸手拂去灰塵,打開匣子,一股陳舊的香氣撲面而來——是沉水香,他最讨厭的味道,卻不知為何,此刻聞來竟有幾分熟悉。
“這是……”他拿起香囊,發現裡面掉出一張紙條,字迹已經模糊,卻依然能辨認出“白希”二字
指尖觸到噬心鈴的瞬間,白希忽然感到一陣眩暈。場景變換,他看見自己站在誅仙台上,手中的劍刺穿了一個紅衣男子的胸膛,他含着淚笑,說:“因為我愛你。”
“不!”白希猛地推開匣子,踉跄着後退幾步,撞在牆上。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那個夢,原來不是夢,是真真切切發生過的事。
“為什麼?為什麼要讓我忘記?”他對着虛空怒吼,聲音裡充滿了痛苦與絕望。
“因為你是玄常仙尊,不能被兒女情長所累。”德沉仙尊的聲音從陰影中傳來,他緩步走出,眼中帶着幾分憐憫,幾分威嚴,“簡也乃魔尊,你們本就不該有交集。忘記他,是你最好的選擇。”
白希握緊拳頭,指甲刺破掌心:“你奪走了我的記憶,甚至奪走了我的心!可你知道嗎?每到深夜,這裡都會疼,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提醒我,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德沉仙尊歎息:“情之一字,最是傷人。等你修到無上仙果,自然會明白本座的苦心。”他擡手揮出一道金光,白希隻覺一陣困意襲來,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再次醒來時,白希躺在自己的床上,陽光透過窗棂灑在臉上,溫暖而祥和。他坐起身,摸了摸頸間的玉佩,卻發現它已經不見了。
“大概是場夢吧。”他搖搖頭,輕笑一聲,“玄常仙尊,又怎會為情所困?”
忘川河畔,孟婆望着對岸盛開的血色花海,忽然看見一朵花上坐着個紅衣男子,正對着水面發呆。
“可是等心上人?”孟婆笑着遞上一碗湯。
男子接過湯,卻沒有喝,隻是望着水面上的倒影:“我夢見一個穿白衣的男子,他說要護我一世周全。可我等了許久,他還沒來。”
孟婆歎了口氣:“這忘川河畔,最不缺的就是等不到的人。喝了這碗湯,就忘了吧。”
男子搖頭,将湯碗放在地上:“我怕忘了,就真的沒人記得他了。”他擡手輕撫花瓣,“你說,要是我一直等下去,會不會有一天,他會想起我?”
孟婆沒有回答,隻是望着遠方的天際。那裡,一道白光閃過,像是某位仙尊駕臨,卻又很快消失在雲層中。
血色花海中,男子的眼淚滴落在花瓣上,化作一顆晶瑩的露珠。那露珠滾落在地,滲入忘川河,蕩起一圈圈漣漪,仿佛在訴說着一個被遺忘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