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簡安拖着行李箱前腳剛進超市,就被轉頭電風扇“怼臉”送來一股熱風,吹得他腦袋更疼了。
吹風扇的大姐正追劇,沒注意有人進來,陸簡安輕聲問:“您好,請問一下,紅楓路六十一号怎麼走?”
“哪兒?”
聽起來有些不耐煩。
陸簡安反問:“紅楓路六十一号,闵先生家,是從這兒往前走,遇到奶茶店右拐,然後在三岔路口走中間,繼續往前走……對麼?”
“知道還問。”大姐好似有些不滿,輕聲嘟囔了一句。
隻想再最終确認一次而已,盡管他已經問過兩個人了。
陸簡安拖着行李箱往裡走,後面的大姐聽到行李箱滾輪聲喊住他,看着行李箱,皺眉阻止:“這個不能往裡拿。”
于是他把行李箱挪到貨架頭,他一眼能看到的地方。
大姐看穿他的想法,心歎這人防備心還挺強,跟行李箱上幼稚的海綿寶寶一點也不搭。
她懶懶往那邊掃了一眼,低下頭,忽而不可置信地擡頭又看了一眼。
手機屏幕映出她倏然放大的瞳孔和半張的嘴巴。
這顔值,這身段,電視劇主角瞬間不香了。
這是哪來的美人兒?
這旗袍美人往這一站,簡直要把他們這普普通通的小鎮襯成名動天下的江南水鄉了。
“這麼寶貝這箱子,裡面裝什麼寶貝了?”大姐忍不住多問了一句,語氣比之前溫和了些。
美人養眼,任誰都願意多看一眼,多聊兩句,更何況是這種生得比電影明星還好看的。
“沒什麼。”
陸簡安拿了一條巧克力,在包裝袋上找日期。
“六十一号,你認識闵老闆?”
陸簡安繞到貨架後面:“不認識。”
他是來找人的,不過這話沒必要對外人說。
買完東西從超市出來,把手機屏幕亮度調到最暗,快速鎖屏。
快沒電了。
他從家走得時候太心急,着急忙慌的,除了換旗袍,拿兩件衣服,其他什麼都沒顧得上。
昨天林警官來電話的時候,他激動到腦袋都是空白的,甚至忘了自己在哪,一屁股摔坐在地上,把周圍同事吓得不輕。
之後長途跋涉,下了飛機各種倒車,直到到了小鎮,思維才總算跟上早已經飄到小鎮的魂兒。
人也清醒過來。
人的慣性思維總是自私的。他接到電話,興奮激動之餘,腦海裡的唯一想法就是終于可以把孩子接回來了。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被他忽略的問題。
孩子失蹤的時候才四歲,太小,不記事。一晃眼三年過去了,孩子會願意跟一個他眼裡的“陌生人”走麼?
林警官在電話裡跟他說的那位闵先生,會同意他帶走孩子麼?不同意怎麼辦?
雖然從法律上來講,他把孩子強行帶走天經地義,但從情理上看,他沒有這個權利。
想到這兒,陸簡安深深歎了一口氣。
還是等見面再說吧。
聒噪的蟬鳴跟心跳聲輪番在耳邊轟鳴,手心沁滿了汗。
内疚、緊張、激動、不安、害怕、擔心……
各種情緒混雜着,壓得他喘不過氣。
好在林警官提前打過電話,希望一會兒見面時不會太尴尬。
*
蒸騰的熱氣像蒸籠,炙烤着大地和每一個行人。
超市門口剛下車的司機搖着蒲扇扯着嗓子喊:“姐,來瓶冰水。”
大姐把冰水拿出來,司機付了錢,側頭看着前面不遠處的身影,低聲道:“是他。”
大姐擡頭往那邊看了一眼:“是去找闵老闆的,你認識?”
司機兩下擰開瓶蓋,仰頭咕咚咕咚幾大口喝光,把空瓶子捏變了形,扔到門口收瓶子的筐裡。
“早上在長途客運站碰到過,我好心想拉他走近道兒,你猜他說什麼,他跟我說,我不坐沒有牌的黑車。”
大姐忍不住笑了會兒:“正常。”
“正常什麼正常,”司機嘟囔着抱怨,“正常人心裡這麼想,誰往外說啊。”
大姐:“年輕人嘛,都直白,不會拐彎抹角。”
不過這人的防備心确實挺強。
司機擦了擦汗,小聲兒猜測:“我聽飯館的人說,孩子今天有家訪,是他們新換的老師,那個會不會是要去邱哥那家訪的老師啊。”
*
紅楓路六十一号。
闵邱看了眼牆上的老式擺鐘,快十一點了,已經過了約定好的家訪時間了,家訪的老師還沒到。
孩子在他旁邊看書,闵邱看了眼:“《道德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