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安:“我跟同學換着看的。”
闵邱笑着摸了摸他的腦袋:“能看懂麼?”
亦安搖了搖頭。
闵邱笑了笑,這書哪是他這個年紀看的。
看不懂也好,他不想孩子也像他一樣古闆,他隻希望亦安能平平安安長大,性格還是活潑一些的好。
視線掠過《道德經》,掃到昨晚被放在那的反詐宣傳單。
那是昨晚接亦安放學回來時給他的,說是老師讓拿回來的,想必今天的家訪應該也是要說這個。
宣傳單上寫得無非是不要拿陌生人給的吃的,不要靠近面包車和帶空行李箱的人之類的。
都是他平時給孩子強調過無數次的内容,但他還是帶孩子認真看了很久。
孩子年紀小,這種反詐的意識确實需要反複給他重複,不嫌多。
屋外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您好,有人麼?”
*
陸簡安站在門口,看着紅楓路六十一号的門牌,藍底白字,幹幹淨淨的。
看了好久,卻突然沒勇氣踏出那一步了。
他這一路趕來,覺也沒睡踏實,東西也吃不下,就盼着這一刻,可真到了這兒,心裡到底是有些膽怯的。
不為别的,因為他心虛。
心虛自己無能,心虛把孩子弄丢,心虛沒照顧好孩子。
要是一會兒,人家反問他一句,你會不會再把孩子看丢了,或者質問他憑什麼帶孩子走,陸簡安能原地内疚自責死。
他愧對孩子。
但他總要見孩子一面,他心裡,還是自私的想把孩子帶回去的。
進門就是葡萄架,翠綠的葡萄葉挨挨擠擠的,搭在滿院的葡萄架上,仿佛一道天然屏障,隻漏下星星點點的碎光。
陸簡安有點頭暈。
不知道是這一路太陽曬的,還是沒吃飯有點低血糖了。
越往裡面走,心跳越快,握着行李箱的手也跟着緊了緊。
他忽略掉手心那一抹黏膩的汗濕感,伸長脖子看着裡面,滿眼期待地喊了一聲。
“您好,有人麼?”
明明是喊出來的,卻一點底氣都沒有。
陸簡安等了一會兒,聽裡面沒動靜,拿起手機給林警官打電話,想問他跟人約好的時間具體是幾點。
可按了一下,手機沒反應,陸簡安不死心,又按了幾下。
死機了。
放在往常,不過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此刻,手機死機卻像是導火索,引燃了陸簡安内心所有不安、焦躁和煎熬的情緒。
眼前黑了一下,耳邊又響起轟鳴聲。
他潛意識把身體的重量都用手撐在行李箱上,緩了片刻,直到他聽到腳步聲。
一步,兩步,三步,哒哒哒……
殘存的意識讓他分辨出來,那是穿皮鞋走路的聲音。
腳步聲近,陸簡安緩過來些,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
他看到一個穿着黑西裝的男人步履匆忙地朝他走過來。
男人身高腿長,模樣周正,不是慈眉善目那種長相,而是那種,儒雅中帶着點正氣的感覺。
陸簡安下意識側頭,往他身後看了一眼,卻沒看到他日思夜想的孩子。
闵邱也在打量他。
來人是個長發美人。
他穿着一身精美的紅色中式旗袍,站在葡萄架下,連零散細碎的光影也被那張明豔動人的臉襯得更生動了。
這世上竟真的有這般美得雌雄莫辨的人,要不是看到喉結,他幾乎要誤會對面的是個姑娘了。
他快走幾步伸出手,言語間對老師頗為恭敬:“您好,我是孩子他爸。”
陸簡安笑容溫和,從陰影裡伸出來手,看着身上灑滿陽光的男人:“您好,我是孩子他媽。”
“他媽你好,等等……”闵邱臉上溫和有禮的笑容迅速化成眼底的疑惑,“你是……誰?”
陸簡安被這麼一反問,昏沉遲鈍的腦袋沒反應過來問題的重點,慌張的解釋:“我來找孩子,就您收養的那個孩子,林警官不是提前給您打過電話了麼?”
闵邱蹙眉。
這人不是來家訪的老師。
他也從來沒接到過警官的電話。
這人胡言亂語,形迹可疑,又故意男扮女裝掩人耳目,像是要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像反詐宣傳單上寫的……不法分子。
闵邱:“裡面聊吧。”
得先把人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