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傍身的武器被打落,少年的身體也随之癱軟下來,被蕭誠單手環在臂彎裡。
一股純男性氣息撲面而來。
沈彥想起昨晚男人伏在自己腿間的畫面,喉嚨不由得有些發緊。他立刻偏過腦袋,死死盯着蕭誠。
蕭誠也眯起眼睛大打量着他。
滿是灰土的發絲後裡是一雙冷漠鋒利的黑眼睛,鳥窩一樣的頭發裡還裹着半根枯草,簡直跟條野狗沒區别。
蕭誠哭笑不得,連忙解釋道:“可别誤會啊,我隻是...”
他話都沒說完,對方一如困獸一搏,撲上來抓住蕭誠拿着木棍的那隻手。
蕭誠眉峰一動,心道這小子搶棍子?果然男孩子都喜歡玩棍子。
不料下一秒,一種被什麼類人動物咬上的刺痛感瞬間竄上蕭誠的脊梁。
“啊操......”
他大叫一聲,一腳給這小子踹出去老遠。
“你他娘屬狗的?”
蕭誠也不管他傷勢如何,隻顧着對着自己的火辣辣的右小臂吹了又吹,上面是兩派極深極深的牙印。
看着跟他媽血刺青一樣。
“什麼毛病?”他大喝道。
剛才那一腳似乎并沒有給對方造成多大的困擾,沈彥已經從地上爬起來,側着身子對着自己,攻防兼備,後腳放在身後,一副随時打算逃命的樣子。
而且臉很紅,跟猴屁股一樣紅。
蕭誠眯起眼睛,感覺不大對。
這小子起碼三天沒吃飯,臉怎麼能這麼紅?
燒壞腦子了?
蕭誠伸手想摸摸他的額頭。
“啪!” 伸出的手背傳來清脆的痛感。
一股無名火竄上蕭誠的頭頂,把剛才踹飛這小子的那點愧疚燒得無影無蹤。
什麼毛病,大小夥子還碰不得?
不感恩戴德就算了,還膽敢反咬自己一口!
也罷,就當救了個白眼狼。反正救誰都是功德一件,該發的善心發過了,對方不領情那也沒辦法。
蕭誠捂着胳膊吹了吹,從兜裡拿了一個小布包抛了過去。
沈彥條件反射一把接住,疑神疑鬼地解開,發現裡面竟然是滿滿一兜子冒着香料氣息的肉幹。
“把這個吃了,等體力恢複了再走。”說完,蕭誠背起藥框,頭偏過一邊,故意不看他,徑直朝着山外走去。
剛走沒多遠,蕭誠聽見身後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回頭看去,發現那少年仍然站在自己身後,狀似不在意地左顧右盼。
蕭誠嘴角不自覺度揚起一個弧度,拎起藥框就開始狂奔,身後的腳步聲的頻率随即開始加快。
跑出去幾十丈遠後,蕭誠猛然停下,回頭看了看身後。
沈彥正扶着腿喘着粗氣,紅着眼睛惡狠狠地看着他。
蕭誠差點沒憋住笑。
憋的好辛苦。
歇息了片刻,蕭誠又開始跑,來回循環兩三次後,沈彥終于體力不支,悶哼一聲趴倒在泥窩裡。
還微不可察地“操”了一聲。
蕭誠憋笑憋得肚子疼,心想這小子逗着還挺好玩。
他走到沈彥身前,伸出手。沈彥擡頭,看見蕭誠賤兮兮的表情,也不理他,自己爬起來,沿着先前的方向黑着一張臉走了。
一瘸一拐的。
蕭誠把懸在半空尬尬的手伸回來,兩步一跨站到沈彥身後,左腳絆上他後腳跟,右手給他後領往後那麼一拽,左手順勢一托,竟給他打橫抱了起來。
沈彥反應不及,剛想掙紮,蕭誠低喝一聲:“别動。”
成年男性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有一種兄長般的威嚴,少年一聽就不吱聲了。
“腿受傷了都不知道?”
沈彥才注意道自己的左腿磕到了地上的碎石,兩行鮮血順着膝蓋流了下來。
蕭誠給他放在河邊的石頭上,掏出帕巾放進河水裡投洗了幾輪,輕輕地幫他擦拭傷口。
“你這小子看着結實,皮咋那麼脆?”蕭誠笑着說,一邊抓住沈彥的腳踝。
不知為什麼,蕭誠感覺這小子一碰就抖。
“别碰我。”沈彥低聲道。
蕭誠把沾有血污和灰土的帕巾放在河水裡洗幹淨,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可太稀得碰你了。”
他站起來,用手腕摸了一把額頭上不存在的汗水。
“知道怎麼下山嗎?”
沈彥看着自己,片刻後搖搖頭。
蕭誠眯起了眼睛,問道:“不知道怎麼下山,那你跑這麼遠幹什麼?”
對方的神情驟然警覺起來,蕭誠便岔開話題。
“要麼,你跟我一塊出去?”
沈彥盯着蕭誠看了片刻,自己站起來,沖着蕭誠剛才的方向,頭也不回地慢悠悠地走了。
明明剛瘸,還很虛弱,硬要裝出一副完好如常的樣子,蕭誠看着直樂呵。
樂呵歸樂呵,也不能讓他自己在山裡瞎轉悠啊。
蕭誠兩個跨步就追了上去,伸出手撸了一把狗頭,在對方紅溫之前飛快地蹲下,伸手一托,竟然給他背了起來。
“這山九曲十八彎,照你這麼走一輩子都出不去。”蕭誠笑道,說完還故意掂了掂背上的少年,又把裝着草藥的背簍挂在右手手臂上,飛快地踏上了下山的路。
沈彥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是一種男性特有的野性氣息。
蕭誠回頭看了看,感覺這小子滿臉黑線,不大樂意讓背的樣子。
正巧碰到一棵結滿果子的樹,而且高度正好,這小子剛好能夠到。
蕭誠走到這裡時腳步故意慢了下來,好像在問:“吃嗎?”
果然不出所料,他清楚地聽到後背傳來一陣肚子的“咕噜”聲,頂上的一棵水果随即被拽走,後腦勺傳來清脆的咬合音和咀嚼聲,之後就是數秒的停頓。
沈彥:“......”
“呸呸呸呸....”
蕭誠噗的一聲笑出來,同時感覺後背傳來一陣勁力,那顆被咬過的果子被抛出老遠。
他感覺環着自己脖子的那隻胳膊越來越緊,連忙喊道:“是你自己要吃的啊,可不賴我。”
.....
算上中途喝水休息的時間,二人趕了半天路。碰上崎岖難行的山路,沈彥就掙紮着要自己走,蕭誠也不攔着,畢竟是這麼個大小夥子,如果一直賴他背上他也感覺膩歪。
終于在傍晚時分,二人趕回了村子裡。
眼前是阡陌良田,萬家燈火,袅袅炊煙。二人自人迹罕至的地方歸來,見到人類活動的痕迹,心中都頓感輕松,甚至還有一絲感動。
蕭誠面無表情地看了看沈彥。
少年擡眼與之對視片刻,見對方沒别的意思,撂下一句“謝謝”,偏過頭走了。
夕陽下,兩隻烏鴉在天上啊啊的叫着,下方是少年孤寂單薄的背影....還穿着明顯不合身的他的衣服。
蕭誠眯起眼睛,腦中浮現的是一個毫無生活自理能力的落魄二代在這個殘酷社會上的可能會遭受種種的悲慘境遇。
跟野狗搶食被咬?混迹丐幫被欺負?還是...被抓緊青樓裡面當小官兒?
聽說有哥們兒好這個。
怎麼說也被自己養過半天,命還是自己救回來的,這小子要真想堕落也得先問問自己。
蕭誠眉頭緊鎖,百般糾結下,大聲道:
“給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