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誠:“永興帝和世尊帝其實是兩個人。”
沈彥望着蕭誠,黑暗中的眼眸閃着光。
他一向佩服蕭誠分析事的本領,也同意煙笙坊坊主楊子衿所說。
假使蕭誠入朝為官,官至中樞也未可知。
“不錯,部分宰相和宗親已經這樣想了。但一來沒有證據,二來...”
蕭誠:“誰提誰死。”
沈彥唇角勾起:“沒錯,早年間有人上奏,說‘臣子不見君父,人心浮動’,宮裡看了他的奏表,下旨給他升了個官,然後派他去河東讨伐藩鎮,卻不給兵馬。那個大臣不敢抗旨,就散盡家财招兵買馬,最後被亂兵大卸八塊,死後朝廷谥為‘忠烈’。”
蕭誠:“這......哈哈哈,有作用嗎?”
沈彥:“沒用,雪花一樣的奏折還是往中書省扔。”
蕭誠:“我想也是,有的是看不清上意的愚者。”
沈彥:“宮裡沒辦法,就在禦史台下複設‘推事院’。”
蕭誠皺了皺眉,道:“酷吏。”
沈彥:“沒錯,推事院随便找了一個貪污謀反的罪名,把幾個鬧的比較厲害的全部網羅進去處死了。剩下的幾個跟風的,也施加廷杖。從那以後,朝廷上下無人敢言。”
蕭誠:“這些禦史、給事中之類的言官,跟風上奏很多也是為人驅,隻是幕後之人不可妄動,殺雞儆猴罷了。”
沈彥:“看不清形勢的人太多,所以衮衮諸公,庸碌者過半矣。”
蕭誠:“為人作鷹犬,逐逐不知返。終了無所得,空負此身殘。”
這詩本來就是諷刺那些為虎作伥之輩,到頭來為他人做嫁衣還不知道。蕭誠博聞強記,能脫口而出不奇怪,隻是沈彥忽然想到了什麼,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蕭誠有點不好意思。
一不留神在弟弟面前裝了個逼,多少有那麼點心虛。
沈彥:“你書讀的倒是不少。”
蕭誠眼睛一轉,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了,回答道:“怎麼,老子成年了,想看什麼看什麼。”
沈彥笑道:“不打自招。”
蕭誠哭笑不得:“我招啥了?這叫‘風流雅緻’,小屁孩兒不會懂。”
沈彥:“謝哥哥指點,我現在就挑燈夜讀好好學一學。”
說罷,沈彥翻身就要下床去書櫃裡面拿那一本“五書章句集注”。
蕭誠“操”了一聲,伸手扥住沈彥的後脖領子,道:“看點好的行不行?”
“這經史子集還不夠好?”沈彥笑着道,伸腿用腳趾把那本“五書章句集注”夾了過來,就着燈光翻開指着扉頁上“品花大盜獵豔記”幾個字高聲道:“哥哥,怎麼扉頁上的書名不一樣啊?”
“這不一樣麼,你看錯了。”
沈彥把書翻開往蕭誠臉上怼:“不一樣啊,書裡面寫的和經史子集也不沾邊啊。”
蕭誠伸手給他扒拉開:“拿走,都你腳臭,我書染上腳氣了。”
“操,我腳沒味兒,不信你聞。”說完就伸腳往蕭誠臉上杠。
蕭誠都給氣樂了,道:“臭小子你睡不睡覺?你明天歇着,哥哥我還得出門打獵呢。”
沈彥不依不饒:“先給我講講這書,為什麼這麼..”
蕭誠一邊下床熄燈,一邊打斷道:“這麼好看是吧,想看趕明兒哥給你找兩本帶畫兒的看。”
沈彥駕着他胳膊:“你現在就給我找......”
......
哥兒倆鬧了半宿,天亮前睡着了。
沈彥迷迷糊糊醒來,發覺已經是日上三竿。
蕭誠早就出門幹活兒了,那隻白貓瞅着床空了一半,就跳上來卧在沈彥身邊,本來睡得正酣,見沈彥起床,這貓也睜開眼睛,趴在床上抻展了身體打哈欠。
沈彥沒空搭理它,下床趿拉着沈彥的木屐去院子裡挑水洗漱,然後脫了上衣在房間裡作了幾十個俯卧撐,然後扭頭朝背後使勁看了看。
經過幾天的休養,傷口雖然還沒完全長好,但已經結痂。
發熱和風團都不見蹤影,他頓感精力十足,便踱步出門。
......
草垛之下的陰影中,一名唇紅齒白的少年正銜着根草閑閑地打盹,對于身後即将到來的危險全然不知。
他嘴裡含了塊饴糖,摩挲着旁邊的小狗,感覺無比惬意。
“學堂放假加農忙沒人管我太爽了。”他不禁感歎道。
看着精壯的男人在遠處的田壟上幹的熱火朝天,他感覺更爽了,有一種超脫萬物獨享其樂的爽。
突然,他感覺到一陣失重,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彙集到左耳朵根子上,接着那裡就傳來一陣劇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