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扭頭,剛想着發怒,正巧對上了一雙閃着寒光的眼睛。
“陳,履,冰。”一個纖細但帶着怒音的女聲響起。
驚恐和無措瞬間流竄了陳履冰的四肢百骸。
但是男子漢大丈夫,隻能輸不能怕!
“疼疼疼,你先松手!娘說了不讓你打我。”
陳婉兒晃了晃揪着的耳朵,“誰打你了?喊你那麼多聲你聽不見,耳朵不好使嗎?怎麼?給你揪成長耳兔,鍛煉一下聽覺不行?”
“我操,疼疼疼...你這麼兇,你是女的嗎?我以後叫你哥吧。”
陳婉兒額角的血管頓時贲張具現,随即貼近了拎在手裡的弟弟,道:“信不信老子讓你長不大?”
一隻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的大手覆上了被陳婉兒揪住的耳朵。
一陣清朗的男音在二人身後響起:“行了别掐了,耳朵給揪壞了。”
陳履冰随即如脫兔一般抱住蕭誠這顆救命稻草,“蕭大哥,這個壞女人欺負我...”
蕭誠裝出嗔怒的表情道:“可不許這麼說你姐姐,兔崽子讓你姐姐找你半天,還以為被拐跑了。”
陳婉兒怒氣未消,“人家蕭哥哥幫咱們家收麥子,你躲在這裡偷閑還有理了不成?”
蕭誠摸了一把扒在自己身上的那顆圓腦袋,道:“讓他玩吧,這小身闆能幹點啥啊。”
他八歲的時候剛來陳家村,也是這裡的村民養大了,也沒人讓他幹活兒。
“那也不能讓他閑着!男兒家閑着就養出懶骨頭了。”婉兒怒道,接着狠狠踹了陳履冰一腳,“要麼拿着書在在旁邊背,要麼跟着蕭大哥他們幹活兒,走!”
陳履冰不敢再賴着了,怯生生地跟在婉兒旁邊朝着原處的田壟走去,那縮成一團的樣子活像個鹌鹑。
蕭誠笑了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此時雖然是秋天,但日頭也高,草垛離着田壟也還有一段距離,等三人走過去的時候,卻發現除了大壯和柱子之外,還多了一個精瘦高挑的身影。
眼前的英挺少年正半蹲在地上重複着割麥子然後扔到自己後背竹筐的動作。
這樣的手長腳長,皮膚白皙的輪廓,整個村子裡找不出第二個,不是沈彥是誰?
陳履冰望着沈彥,脫口而道:“是那天晚上的二愣...”
他話還沒說完,陳婉兒啪的一下打了他後腦勺,“瞎說什麼?”
正在專心緻志體驗幹農活的沈彥聽到陳履冰的聲音,面無表情地轉身望向他們幾人,眼神很快鎖定蕭誠。
此刻蕭誠身着一襲麻布短衫,褲腿和長袖都向上卷起,緊實漂亮的胸肌足有一半都大大方方地敞給别人看。
沈彥目光有幾分飄忽,他感覺自己的氣息紊亂的幾分,随即低下頭繼續割麥子。
昨天和蕭誠一起回家的兩個男人在遠處望着沈彥道:
“這小夥子誰啊?長得還挺白淨的。”
“阿誠的弟弟,之前我村口見過,跟在阿誠後面,不理人也不說話。”
“剛才也是,來了就認阿誠的鐮刀和背簍,本來想搭個腔的,人也沒理咱...”
蕭誠聽到這些,走過去伸出臂膀就搭在嚼舌根的兩個男人肩膀上,替沈彥解釋道:“小孩兒認生,别見怪。”
二人平常跟蕭誠關系很好,隻是發兩句牢騷,全無怪罪之意:“沒事兒,就是他好像沒做過農活兒吧?這樣多少費點勁...”
其實蕭誠看着也樂,這弟弟平常看着是真拽,幹起農活兒來也是真笨,這倆人估計看着也是難受極了,肯定是屢次想上前教授一番,但是沈彥周身就是有那種逼得人退避三舍的那種感覺。
蕭誠走上前去拍了拍沈彥的肩膀。
“現在日頭大,跟哥哥們去歇息一下。”
沈彥望向坐在田壟上的男男女女,表情有點不自然。
蕭誠一眼就看出沈彥的心思。
大周因為開過初年常有皇子勾結朝臣,舉兵叛亂,為了杜絕此問題,當今聖人即位後,便令宗正卿曉谕哥王府,未成年的皇子不得與外臣私交。可何謂外臣,在朝認職者是外臣,大街上随便一個人也可以說是外臣,所以在具體的試行中往往矯枉過正,皇子們不被允準出門,所以自然學不來那種八面玲珑的本領。
沈彥周身那股子不近人情、高高在上的清冷氣質,估計也是為了自我保護所營造出來的面具。
再想到沈彥坎坷的童年經曆,蕭誠心裡就泛酸,就有一種要替沈彥找補回來的想法。
他要讓這小子體會到人情除了冷漠,也有溫暖。
“弟弟,那個高一點的是壯壯,這個黑的書柱子,還有婉兒,陳履冰你都見過,咱們待會兒去跟哥哥們打個招呼可好?”
沈彥面無表情地望着他,道:“不去。”
蕭誠嘴角笑容僵住。
“怎麼能不打招呼呢?咱們要講禮貌,不然人家怎麼會歡迎我們呢?”
沈彥再次擡起頭,表情有點不耐煩,“我不是小時候淋浴腦子燒壞了不會說話後來被人販子賣到長安城青樓裡當小官然後逃出來投奔你的傻弟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