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要赢。
可接下來的幾次進攻,全部都被敵方攻破。
四周戰鼓齊雷,敵方士氣高昂,呼喊不休。反觀周隊,因未得首籌,多少顯得有些萎靡。
安昭華的身體較輕盈,所乘的馬匹自然跑的最快,擔當起了沖鋒的角色。
第一次進攻,她勒緊缰繩,繞過幾個突厥大漢的防守,接過隊友挑過來的馬毬,對着遠處的球門,輝起月杖蓄力向上一挑。
那馬毬越過了幾名突厥人的防守,眼看就要落入對方球門。
又是那個裹挾着獸皮腥膻與異域熏香氣味的黑影。
那黑影一閃而過,安昭華來不及看清,毬就被截了下來。
緊接着,那黑影如同一陣旋風直直地降落北庭骢的背上,待穩了身形,沖着安昭華挑了挑下巴,做出一根玩世不恭的笑容。
安昭華咬着牙齒在心裡暗罵一聲。
又是那個突厥男人。
這一次,他竟從馬上一躍而起,側着身子越進安昭華的視線之内,輕輕一擊就将馬球狠狠扣在地上。
而他所乘的那匹北庭骢聰明得很,竟能料得到它主人的落地方位,那男子在空中截毬後直直落在馬上,絲毫不見慌亂。
為了防止他再次故技重施,周隊變換戰術,将負責進攻和防守的毬員各增至三名,但仍然沒有能夠防禦突厥球隊的進攻。
周隊的球門再次失守,隊員們哀歎連連,觀衆席上則一片喧嚣,氣氛逐漸達到了頂點。
這突厥人到了馬上,竟似和馬融為一體,他們的隊伍看似雜亂無章,實則默契十足,上位下位靈活變換。
“咚”地一聲響起,唱籌員鳴金為信,大聲喝道:“馬—須—調—習”,這是中場休息的信号。
突厥人此時都各自下馬,到場後的休息區,給馬匹補充水分。自己三三兩兩的聚堆兒拿着耗牛肉幹和水囊休息。
按理說,此類“和鞠”的參與雙方如果都是男人,占據上風的一方在中場休息時都會唱一首調侃的民歌羞辱一下對方,這是陋習,但也為賽事增加了不少笑料。
然而原本熱衷于此的突厥人好似完全對周隊失去了興趣。
這種“忽視”的态度本身就是最大的羞辱!
然而此時此刻,周隊隊員竟然開始休整,還吃起了随身的幹糧和肉幹。
安昭華生來好強,見自己的隊員毫無鬥志,正憋着一口氣打算教訓一下這幫混小子。
而正在此時,對方為首的那名突厥青年突然策馬馳來,帶着一種很令人窩火的、氣定神閑的氣場。
“你們領頭的是誰?”那突厥青年道,聲色粗狂而洪亮,聽着比對方的長相更為年長一些。
而且中原話意外地很标準。
因為組隊倉促,周隊并無首領。
周隊中一名資曆較高的兵油子本打算自告奮勇,不料安昭華搶先道:“何事?”
她身着普通的大周軍衣,頭戴黑色幞頭,從外表看就是很普通的西域人罷了,區别就是臉型和五官線條更柔和一些,以及沒有蓄須,所以看起來比尋常男子更加清秀。
雖然她有刻意粗着嗓子說話,但還是給人一種不知道哪裡有些奇怪的感覺。
其實不管是男扮女裝還是女扮男裝,除非是在戲台子上夾着嗓子,或者部分天賦異禀之人能夠做到拟音,普通人行此事絕對不會太自然。
那突厥人勾着唇,三分輕蔑七分譏諷地笑了笑,道:“不知尊駕姓甚名誰?”
安昭華思忖片刻,道:“無名小卒罷了。”
他刻意裝出一副賞識的目光,道:“讓我猜猜,尊駕難不成是河東節度使的大公子?”
安昭華歪了歪腦袋,道:“我像嗎?”
那男子粲然一笑,道:“不像。”
這是赤裸裸的輕視,周圍一聲聲嗤笑此起彼伏。
安昭華大囧,陰着臉道:“我籍籍無名,自然比不得公子英俊潇灑。”
她本意是想着譏諷一下,卻不曾想對方絲毫不謙卑。
“那是自然。”
一陣怒氣攀上後腦,她正要開罵,不料對方竟突然靠前,做出細細打量的動作,補充道:“你到像個俊俏的女兒家。”
他說這話的時候還眨了下眼,俨然一個常年流連于風流場的公子。
一時間周遭周隊隊員們的嘲笑聲此起彼伏。
這些男人都以自己的雄性氣質為傲,被譏諷成女人,也就是被說不爺們兒,在他們眼裡屬于是羞辱。
安昭華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隻是覺着周遭渾濁的笑聲很煩,隻道:“公子既然是人中龍鳳,就别跟我們這些過街老鼠瞎摻和,别跌份了才好。”
那男子卻也不看她,隻自顧自地摸着下巴,一邊環顧四周,一邊道:“我也不想啊,隻是那韋老頭跟我說今天會派他的大公子來,所以...”他輕挑眉梢,朝着安昭華撇了一樣,道:“仿若現在與本汗對話的,應當是節度使府的大公子韋仁才對。”
安昭華瞳孔收束了一下,微微顯露出一點詫異。
早聽說老汗王遠征羅刹國病死途中,他的小兒子殺死了其他幾個兄弟登上汗位,稱明策可汗。
她遂有耳聞,這才明白老頭讓自己來打馬球的原因。
明策可汗瞞着朝廷秘訪河東,談笑間得知河東節度使有四個兒子,臨時要求和這個大兒子打一場馬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