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收拾一下,到前廳回話。”謝基放下手裡的茶杯,起身離開了屋子。
惠信望了她一眼,也跟了過去。
“都出去候着。”走到門口時,謝基又吩咐了一句,候在一旁的侍女跟着走了出去,“等會把人帶過來。”
謝梓沒有磨蹭,下床把衣衫捋平整後就出了屋子。
不過等她被引到前廳時,發現太醫已經坐在堂上喝茶了。
是陸仁。
“學生見過老師,再次拜謝老師搭救之恩。”謝梓雙手舉于胸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辰澤來了,坐吧。”
左右下手的首位都已經坐了人。
陸仁在左,惠信在右。
“謝老師賞坐。”謝梓看了眼惠信,挪開腳,朝相反的方向邁開步子,在左下手第二個位置落了坐。
“說說吧。”
謝梓屁股剛挨到椅面,謝基就開口了。方曲下去的膝蓋隻好又直起來。
謝基擺了擺手,“坐着說。”
謝梓隻得讓膝蓋再次打彎,“學生及雙親的戶籍信息,從姓名、年齡到居處、營生,事無巨細。”
原以為她說完後,惠信會插話,扮好馬前卒的角色。
沒想到,對方卻出奇的安分,甚至連一絲眼神都沒分到她這邊。
“這倒是有意思。”聲音帶着幾分揶揄,分辨不出謝基的真實情緒。
“學生也覺得奇怪。”
“如何答的?”
“據實相告,無一字欺瞞。”
“你倒是識時務。也是,身體孱弱,家中嬌養,不想受皮肉之苦也是人之常情。隻是讀了那麼多書,還不懂‘周旋’二字,難免有蹉跎光陰之嫌。”
今天也不知着了什麼道,一個兩個的都來跟她論心。謝梓不清楚謝基是否知道皇帝的計劃,但她傾向于對方對她的底細一清二楚。想到自己為有朝一日所做的打算,此刻謝梓願意陪他演這場戲。
“學生鬥膽,請老師容學生自白一二。”
謝基沒說話,謝梓知道這是默許的意思,畢竟既然把她弄到王府,肯定是有想從她身上知道的事。
宮牆皇城之中,從來不存在無事獻殷勤的菩薩。
能饒人安安穩穩的走一段平坦路都是發慈悲。處處陷阱,事事設計,才是被困在那四面圍牆裡的生存之道。
小時候,謝梓覺得她的母後生活的明亮坦蕩、性情飛揚。
是她長大後想成為的人。
後來,失去母親的那些年,越長大謝梓越覺得,是不是就是因為她的母後與宮城的格格不入,才使她早早離開了自己和相顧。
“學生家世清白,年至十五,從未有過任何逾距失禮的行徑,并無任何不可對人言之處,包括入了開陽城的所見所聞,有問必有答,皆可呈于人前。”
在提到開陽時,謝基的情緒似乎有一瞬間的起伏。但謝梓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尚做不到通過肢體和半張臉的表情準确判斷一個人的情緒變化。
“你在開陽城裡都有些什麼見聞,值得專門把你綁去說道,本王也有些好奇了。”
語氣與先前一般無二,帶着揶揄。
“大約與張家公子有關?”謝梓帶着猜測的語氣開口回話。
“說說。”
看來北疆羽令的吸引力還真是不小。
“大抵就是問...”
“沒讓你說這些。”
謝梓的話被打斷,她張了張嘴,沒發出聲,又合上了。
“說說你猜測的出處。”
竟是這個,難道她猜錯了,謝基對張家并無興趣,沒有觊觎北疆羽令的心思。
“學生入開陽至今,加上今日開科宴上的盛璟,總共識得三人,而對方在問及入城這幾日的見聞時,與張家少爺有關的最多,是以...”
謝梓的話再次被打斷,有下人來報,王府門口有一位自稱“玉錦”的學子求見。
“是以,你猜測此番被綁是受将軍府公子連累,受的無妄之災。”
這話讓謝梓不太舒服,可非要說不對,似乎又沒什麼不對。
“學生玉錦見過老師。”
“此時求見,所為何事?”
“辰澤今日離開入仕園後一直未回望月折桂,學生出門尋找時聽街上人議論,王爺仁善,自街邊搭救了一名暈倒的學子,所以上門求見。”
“街頭議論?”
“邺王府的馬車,開陽城裡應該無人不識。”
“既如此,辰澤,本王就不留你了。”
竟如此輕松就放她出府,就像今天真的隻是碰巧順手救了她,沒有任何旁的目的。
謝梓在玉錦進來時就起身站到了對方身側,此刻聞言,躬身對上位的人又行了一禮,“老師今日大恩,學生他日必當竭力回報。”
“那辰澤可要牢記今日之言。”
本來就是個客套的場面話,辰澤就是個窮鄉僻壤出來的窮書生,談什麼回報手握大權、位居高位的王爺,說出去怕都會被人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笑料。
卻被謝基回的煞有其事,讓謝梓越發笃定對方知曉自己是誰。可即便今日她以承澤之身站在這裡,也當不起謝基這句話。
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