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沒轉身過來直面徐警官,他的衣服被風鼓起,不知蘊藏了多少私心,“可是我根本沒有這麼做的理由,危險已經當場解除了,我又何必大費周章?況且,我讓他報警,不是将自己置于險境嗎?”
徐警官走到程澈跟前,一瞬間風也逆了過來,将程澈的劉海悉數掀開,他的整張臉就這樣暴露在光亮之下,沒有一點遮掩。
“你在開始做這些事前就想得很清楚了吧?阮眠能躲過這次,那下次會不會再遇到他?如果那個男人認出了阮眠,還不會蓄意報複?所以,你隻能将那個人送進監獄,那個片區才算是真的安全。”
“在二月二十八日之後,你不止一次去過那裡。你探訪了那個男人的鄰居,調查了那個男人的過去。借警察的手,調查出那個男人的罪行。而如果激他報警,你面臨的隻是一個極小概率的官司。鑒于你知曉那個男人的為人,你也應該知道,他作為犯錯方是不可能告你的。于是,你自己能夠全身而退。我想,這樁樁件件,都在你的意料之中吧?”
程澈盯着徐警官那雙明亮的眼睛,總感覺自己的一切都被他看透了。他扭過頭去,矢口否認:“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聽不懂?”徐警官笑着,“如果阮眠不出面解釋,我們不知道原因,倒還真讓你小子得逞了。”
對啊,程澈垂下眼眸,可他唯一沒算到的是,她也有後手。其實他甯願她就算知道原因也就那樣冷漠地當一個旁觀者,畢竟在這個世道上,謠言對女性來說,是毀滅性的災難。
徐警官繼續剖析着他的内心:“你不用緊張,那篇新聞報告已經發出去了,上面沒寫任何受害人的信息。”
程澈咬牙,“好,你不用說了。我承認你的推理很精彩,但這一切都是你的猜想,我隻是一個高中生,您,實在是太高估我了。”自己内心所想被一個陌生人看得這麼透徹讓他覺得很沒安全感。
“好,”天台上的風卷起徐警官爽利的笑聲:“所以我想來問問你,要不要考慮一下考警校。”
這聲音聽得程澈毛骨悚然,他忙搖頭:“徐警官,我沒這個天賦!”
下課鈴早在五分鐘前就響了,程澈擺擺手逃避道:“警察叔叔,我得先去吃飯了,再晚我就沒飯吃了!”
說着,程澈忙不疊地下樓,像是生怕那個姓徐的追上來般,他順着欄杆溜的賊快。
剛下到二樓,一個不知哪兒竄出來的腦袋撞到他的頸窩上。
“嘶。”程澈捂着自己的鎖骨處,如果他沒什麼道德底線,他是真想訛人。
撞他的人也忙裡忙慌地往後退了兩步,捂着額頭打連杆兒似的道着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那人道完歉,頭也不擡地就要下樓,剛下了一級台階,她的胳膊就被人拉住了。
阮眠的腳分開踩在上下兩級樓梯上保持着平衡,她以一種微微傾斜着的姿勢回頭,斜向四十五度仰視着對方。
春時漸深,已然臨近下午六點,夕陽正燦爛着,光剛好從西邊過了,籠罩着這一面的整片教學區。
沒了教室玻璃的過濾,陽光有些刺眼。她逆着光,勉強看清了少年的模樣。
如果說阮眠在逆光裡因為看不清他的臉而覺得是認錯人了,但是接下來他熟悉的聲音讓阮眠認不死他。
“撞了我還想走?沒一點補償嗎?”程澈突然覺醒了另一種自我認知,他的确沒什麼道德底線。
呵,真是冤家路窄。阮眠甩開他的手,反怼道:“明明是你撞到我。就算力是相互的,我撞到的是腦袋,你撞到的是……”她看着程澈左手捂的地方,默默吐出最後一個字“胸”。
僅有一瞬的羞恥,她轉臉繼續道:“再怎麼說,也是我需要補償才對吧!”
“你……你……老天把給你的所有窗都關上了?”程澈耳根通紅,在自己的鎖骨上拍了兩下,慌忙解釋:“你看清楚,這是鎖骨,鎖骨好嗎?”
正當程澈要被氣炸時,補刀客從天而降。
“喲,這是怎麼了?”徐警官悠悠然從上一級樓梯往下看着,笑道:“阮眠同學,如果有人想勒索你,你可以向警察尋求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