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依舊還有些冷,阮眠原本穿了件黑色大衣,搭了條黑白灰的格紋裙,結果一出門,寒風直往脖子裡鑽,她隻好又上樓多套了件灰色開衫。
來回多耗了五分鐘,阮眠到公交車站時,程澈正靠在公交站旁的柱子邊打瞌睡。
他穿了件黑色的夾克,裡邊套了件格紋襯衫,背了個斜挎包,脖子上還挂了台相機。看得出來,他準備得很充分。
阮眠小跑着過去,拍了拍他的胳膊,看起來他沒穿多少衣服,但手臂的觸感是硬邦邦的。看起來高挑瘦削,沒想到還挺結實的。
阮眠在心中默想着,不自覺地仰起了腦袋,目光莫名深陷——他最裡面是一件圓領T恤,領口不高,剛好卡在鎖骨處。他的頭微微歪向一側肩膀,在白皙的皮膚的禁锢下,鎖骨另一側的筋極為突出。
程澈保持着原有姿勢,蓦然掀開了眼皮,他眼眸低垂,無意識地撞進了亮晶晶的琥珀中。
下一秒,伴随着他的正身,失焦的瞳孔開始聚光,程澈擡手捏了捏眉心,聲音帶着些剛睡醒般的嘶啞:“早上好啊。”
直勾勾地看着人家,結果被當事人當場抓包,阮眠咽了口唾沫,目光躲閃開來。人在緊張的時候總是很忙,阮眠一邊望着車來的方向,一邊遲緩地跺着腳,“嗯,早啊。”
“怎麼,昨天晚上沒休息好?”轉移話題也是緩解氣氛的一種方式,但她依舊不敢直視他。
“嗯,失眠了。”說着,程澈伸了個懶腰。
他算得上瘦,但肩膀不窄。阮眠站在他的斜45度角,他擡起胳膊幾乎能她半圈起來。
車還沒來,程澈看着阮眠的側麻花辮發呆,語調有點漫不經心:“吃過早飯了嗎?”
阮眠點頭,麻花辮也随她點頭的頻率在她的脖子上摩擦。她的後頸上有好些碎發,白淨纖弱的頸子若隐若現。
程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将關注點放在人家的後頸上的,他看了眼自己虛握的手掌,最終發狠似地甩了甩,告誡自己不能亂想。
阮眠扭過頭來,一臉疑惑,“怎麼了?”這個人又在發什麼病?
“哦,沒什麼。”程澈尴尬一笑,一手捏了捏自己剛才甩得吃痛的手腕。
這時,一陣熟悉的刹停聲,公交車穩穩地停在了站牌前,門開後,倆人迅速上了車。他們的第一站是熊貓基地,就兩站的距離。
周末的遊客很多,雖然倆人到西門時才将近十點,但外頭已經排上了長隊,倆人跟着人流慢慢地挪動着。
好在現在門禁早就改成了刷身份證進入的智能系統,不出五分鐘,倆人就進去了。
今日的雲層很薄,陽光普照,目之所及處皆是金燦燦的一片。
一進基地就能看見一個巨大的地标建築——一隻石塑的大熊貓環抱着熊貓寶寶,坐在一團開得正好的小雛菊中。
繼續往裡走,瀝青路兩邊種滿了細長的竹子,腰身受力被蒼翠的竹葉壓彎,幾乎成了拱形,掩蓋了天光。
“茂林修竹,這裡夏天一定很涼快。”程澈舉起相機朝着天上,咔嚓一聲。
“确實。”阮眠不鹹不淡。
程澈本以為她會憧憬未來“以後住的地方一定要有竹子”,或者是探讨人生哲學“不可居無竹”,沒想到她就答了簡單兩個字,偏偏這倆個字表達的态度還極為模糊。既可以認為她确實這樣想,也可以當成被敷衍了。
程澈再沒什麼心情構圖,他舉起相機随便拍了幾張,擠到了阮眠身邊去。
阮眠站在道路彎曲處的外環,也用手機拍了幾張。她對攝影頗為感興趣,有時候會在網上學學如何構圖。
“我來看看,”程澈止步于半米外,腦袋湊了過去。
阮眠将手機拉遠,保持在一個能讓倆人都清楚看到照片的距離。
“拍得比我好。”程澈笑道,毫不吝啬地将自己剛才拍出來的歪七扭八的照片給阮眠看。
他的手指極為修長,雙手拿着相機不動就能輕松覆蓋到任何地方。随着按鍵更換照片的頻率,他的指節高低起伏,圓潤的指甲和關節處都微微透着氣血充足的紅。
然而,照片落到眼底的那一刻,阮眠突然感覺這雙手被疊加了一層扭曲的濾鏡,她實在無法想象,這雙好看的手到底是怎麼能拍出這麼醜的照片的。
對于心中打正分的人,阮眠從來不會說讓對方喪氣的話。但是她也不擅長拍馬屁,沒辦法将客觀來說不好的東西誇得天花亂墜。
看完照片後,阮眠愣了半刻,最終決定用表程度的話來安慰一下他:“哈哈,其實還不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