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帥追着雷歐在住宿區繞了一整圈之後,雷歐又往南邊逃跑。袁小帥從來體力沒這麼好過,憤怒之下他居然真的一路追了下去。他們一直跑到南岸碼頭上,這時候袁小帥已經面紅耳赤喘不上氣來了,雷歐還是一副沒什麼事的樣子。
排除體力的讨論,這兩個人丢臉丢了半個學院。
雷歐背朝着大海站在碼頭的水泥路面上,他身後就是蔚藍海水。袁小帥在他五米開外的地方,彎着腰扶着膝蓋,他就要被憋死了還在堅持着一點點往前挪步。他病重老人一般因為粗喘氣而隻能勉強吐出幾個字,“奶奶的……站住……”
“我已經沒處可逃啦,放過我好不好!”雷歐稍微向後挪了半步,重心就向海水裡傾斜了,他“诶呦!”一聲趕快往前挪一步。
袁小帥極其艱難的直起腰,惡狠狠的說,“你以後少拿這種沒譜的猜測氣我!把你腦子裡那些不着邊的想法都吐到海裡去!現在就吐!”
雷歐不知道是裝傻還是真傻,他捂着肚子說,“我現在确實想吐,我發現吃過冰淇淋之後好像不能立刻劇烈運動。”
袁小帥的一隻鞋飛了過來正中雷歐的鼻梁,雷歐掙紮着但是仍然向後倒下去。在他的角度超過四十五度之前,有一個轎車大小的東西忽然從水裡升了上來,被掀起的海水和風力把雷歐推回了碼頭上,他面朝下趴在地上了。
那個東西從水裡露出了真面目,那是一個介于飛行器和小型潛水艇中間的東西。它和之前那個載着袁小帥從中國飛到歐洲的飛行器有着相似的外皮,都是銀色閃亮沒有絲毫接縫的樣子,隻不過這個兩栖載具的體型要小很多。
那個東西懸浮在了空中,袁小帥看得目瞪口呆。這時候它發出了廣播裡那個女聲,也就是莉莉的聲音,“袁小帥已到達指定地點,默認為接受了邀請。飛行器路線已經設置完畢,請登機。”
袁小帥傻了三秒,然後明白了。這個廢棄的小碼頭是前往章明午和維克多居住的島嶼的專用碼頭,章明午在這裡做了标志,隻要他袁小帥來到這裡就會被默認為接受邀請。
袁小帥有點慌了,他立刻說,“不是,我不是來這裡登機的,我還沒準備好去……”
還不等袁小帥說完,飛行器左側伸出來一個纖細的機械臂,機械臂靈活的抓住了袁小帥的腰,将他一下子拖到了飛行器裡面。
飛行器的動作很不人性化,袁小帥直接摔在了座位上。
“袁小帥已登機,飛行器即将起飛。”
‘莉莉’的語氣裡沒有任何人類的情感或者批判,當然這個批判是指普通人關于他人行為或者衣着之類的品頭論足而非哲學概念。她的大腦是個徹頭徹尾的AI,非常符合大家對于機器人的刻闆印象。
袁小帥捂着腰趴在椅子上,聽見即将起飛幾個字他當即慌了,在他正打算跳出去的時候門一下子關閉了,整個飛行器也向後調頭。
袁小帥趴在門闆上敲門,從外面完全聽不見他的聲音。飛行器調轉完畢後猛地噴射藍光,整個飛行器高速向海的遠處飛去。從外面可以看見袁小帥因為巨大的慣性而整個人貼在了艙内後端。
雷歐站了起來,看着飛行器消失的方向,他笑了一聲,說,“哎呀,看來這次的搶人大戰會非常激烈呀。”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搞袁小帥,這飛行器的起飛和停車都非常突然,在高速到達目的地後,飛行器沒有任何減速,而是忽然刹車。于是剛剛坐起來的袁小帥又被摔到了前玻璃上。
飛行器懸浮在島嶼碼頭的木闆棧道上,艙門優雅的緩慢打開,然後袁小帥被艙内的機械臂扔了出來。
袁小帥好幾個踉跄才站穩,他回頭對着飛行器罵道,“你故意的吧!”
這個連接着莉莉聲音的飛行器完全沒理袁小帥,它冷漠的向下降,潛入了海水中。
袁小帥正想撿起塊石頭扔過去洩憤,這時,他身後的島上居然又響起了莉莉的聲音。
“請袁小帥進入樓内。”
莉莉的聲音似乎無處不在,那種說不好是分身還是鬧鬼的感覺讓袁小帥渾身悚然了一下。
他回過頭來,看見了一棟三層的白色洋房。
在洋房二樓的一個房間裡,一個人從窗戶用望遠鏡看到了呆站在碼頭的袁小帥。這個人笑了下。
這個人所在的房間内也響起莉莉的話語,不過和對袁小帥或者其他學院成員說話時那種冷淡機械的廣播聲音不同,莉莉的聲音這次聽起來更像是日常閑聊。她說,“對他好點,他可是張犀的孩子。”
“我知道。”那個人笑着說。
袁小帥戰戰兢兢進入了這個洋房,他發現這房子的每一道門都沒有鎖,仿佛把他當成自己人似的不設防。
根據大家之前的描述,維克多和章明午這兩口子根本就是魔鬼,袁小帥真不敢想象,他居然就這麼孤身一人來到人家魔窟了。
他顫抖着坐在北歐冷淡風的一樓客廳裡,從旁邊的落地窗就能看見外面碧藍的海水和鳴叫的海鷗。
隻可惜這插畫一般的風景并沒有讓他放松,他一直在緊張的抖腿,還是沒穿鞋的那一隻。
他很後悔之前用鞋攻擊雷歐,搞得他現在看起來這麼狼狽。
這時,在主人出來之前,招待客人的“女仆”來了。
然而這個充當‘女仆’的人很是特别。
給袁小帥上茶的是一個身材極其高大、帶着墨鏡、穿着一身黑色皮衣、面相兇殘并且秃頭的家夥。他非常沉默,把茶水放在袁小帥面前的茶幾上之後就退到了門口,坐在一把和他相比過于小的軟凳子上聚精會神的看烘焙教程書。袁小帥注意到他左面額頭上有一道一直延伸到頭頂的刀疤。
袁小帥觀察的目光盡管小心,但是那對于一個上過戰場且警惕成性的人來說還是過于熾熱。那個秃頭的大家夥擡起頭來,和袁小帥尴尬的對視了幾秒。袁小帥立刻扭過頭去顫抖着端起茶杯假裝喝茶,他斜着眼睛偷看時,那個秃頭已經滿不在意的繼續看烘焙書了。
等了五分鐘,樓梯響起了腳步聲。很快,那個被布魯加學院裡大概99%的大人物所唾棄的人從樓上下來了。
那人三十歲剛出頭的樣子,他身材高大,穿着幹淨的灰色西裝,将黃色微長的頭發向後整齊梳過去的,露出寬闊且有棱角的額頭,在額頭兩側留下些許随意的鬓發。他有着高聳的鼻梁,藍色的眼睛,以及友好、熱情、但是十分老油條的微笑。
這個人就是之前被衆人反複提及的魔鬼新董事,維克多。
維克多走過來的樣子很自然,完全沒有因為有客人在而拘謹。他脫下西裝外套并且解開襯衫最上方那顆讓人難受的扣子,這時他笑着看了一眼袁小帥,說,“我剛才在樓上開視頻會議,不好意思下來晚了。我知道我這一身穿的太做作了,但是沒辦法,沒人告訴我怎麼當董事,所以我隻好把印象中上流社會裡那些人常做的事情都做一下了。”他隻是看了一眼袁小帥,就又低頭看着他那顆扣子,因為他解不開了。
維克多嘗試了兩三次才成功,脖子終于不用像是被繩子吊着一樣喘不上來氣了。他扭了扭脖子,好像輕快了許多,笑着走到袁小帥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去,伸長腿仰靠在沙發裡,閉着眼長出了一口氣,說,“天,坐辦公室開會真累。不知道為什麼,已經過了好幾年了我還不習慣這種生活,我的适應能力比我想象的要差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