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動了動，用力撚了撚還在發抖的指尖，試圖驅散掉那股手指發麻的感覺。

但這不是他能控制的，生理反應太過強烈，讓他喘不上氣。

……不應該的。

過去那麼久了，為什麼就是克服不了。

不就是黑嗎，到底有什麼好怕的。

像是在說服自己一樣，他努力的想一些别的事情來岔開思緒。

僵化的大腦試圖運轉。

“……同桌？甯河？……甯甯？”

“世界外”的聲音傳入耳中，甯河的眼神慢慢聚焦。

“你看上去不太好。”聲音說。

是郁甯。

甯河閉了閉眼，手指蜷縮起來，握成了拳，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嗯？怎麼。”

他深呼吸了幾下，似乎終于将自己穩定下來，掩飾似的撇過頭，嘟囔道：“怎麼還沒下課？”

郁甯頓了頓，收回自己的視線，“快了。”

電影還差點放完的時候，鈴聲已經響起來了，李明知知道這群人坐不住，讓他們想看的繼續看，不想看的就回宿舍，别到處亂晃。

甯河收拾好東□□自先離開了教室。

郁甯緊跟在其後也出去了，楊昊乾不明所以，“你們今天走這麼快？倒是等等我——诶算了，我等言言一起！”

回宿舍的林蔭小道有路燈，應該是學校的備用電源。

此時風聲陣陣，樹葉被刮得嘩嘩作響，來往的人都行色匆匆。

甯河腳步也不慢，卻是遊魂似的悶頭往前沖，滿是心不在焉。直到有人拉住了他。

“走那麼快還不看路？”

甯河被拉得一頓，慢半拍的扭頭看人。

見到來人，他抿了抿唇，略帶不解，“你怎麼跟在我後面。”

“回宿舍就這條路。”郁甯松開手站定，他今天什麼也沒拿，兩手空空。

“哦，對。”甯河敷衍的應了聲，又繼續向前走。

郁甯慢兩步，他看了看甯河的背影。

最近溫度适宜，大家穿得都簡便了許多，大概是人本來就偏瘦，加上在他眼裡，甯河這個身高是有點矮了，所以甯河的身形看起來很單薄。

又是一陣風吹過來，甯河蓬松偏長的黑發被拂亂，揚起又垂下。

郁甯加快速度同甯河并行，“剛才發生了什麼嗎？你看上去并不在狀态。”

甯河終于想起了。

在光線并不明亮的時候，他确實揮手打到了什麼，隻是當時他滿腦子都是别的事情，根本沒有要去追究到底是誰。

現在看來，被打的倒黴蛋在問自己有沒有事。

他沉默幾秒，在要不要說點什麼為剛才那一巴掌道歉，和可能透露自己這個毛病之間猶豫，最後選擇揭過這個話題。

“能發生什麼，我不在狀态？大概是因為困了。”

甯河擡手捂住嘴，似乎打了個呵欠，雙手插進衣兜，看向郁甯的身後。

“楊昊乾他們人呢？”

郁甯見他不說，聞言笑笑，順着話題答：“後邊吧，你一放學就往外面走，他們沒那麼快。”

“哦，我着急回去休息。”甯河不擅長撒謊，所以他視線落在前方，餘光都沒給一個給郁甯。

郁甯煞有介事的點頭，“唔，确實，我也有些困，走吧，早點回去。”

明天就是周五，這是他們這周在學校住的最後一晚，經過幾天晚上的“磨合”和習慣，甯河勉勉強強不那麼别扭了。

楊昊乾和顧言回來得很快，因為停電，今晚的熄燈時間會提前些，大家早早的就上了床。

“好端端的怎麼停電，害我今晚都沒辦法學習了。”楊昊乾喜笑顔開，那張臉上半點沒看出可惜。

顧言當着他的面翻了個白眼，“我有個台燈，電量充足，連開一整晚都行，借給你？”

楊昊乾大驚失色，“那怎麼好意思，不不不不必了。”

顧言：“啧。”

“你‘啧’我！你居然‘啧’我！言言，你沒有以前可愛了，你跟誰學壞了，是不是小甯！”

“你怎麼不好好反省一下自己？要不你問問小甯為什麼‘啧’你。”

“小甯你說！為什麼？！”

楊昊乾耍寶半天，卻發現平時早該吐槽他的甯河一點動靜也沒有。

甯河靠坐在床上，手裡還捏着手機，似乎是在出神，直到楊昊乾拔高了嗓音。

“怎麼？什麼事？”他眉頭緊蹙的看向楊昊乾，眼裡帶着不耐煩。

楊昊乾洩氣，語氣幽怨，“小甯，你和甯哥今晚下了将近兩節課的五子棋，還不帶我，這個仇我記下了。”

甯河思索片刻，眯眼看他，“不帶你是為了你好。”

楊昊乾：“？”

郁甯：“從我和小甯交戰的經驗來說，的确。”

顧言：“哈哈哈。”

插科打诨了一會兒，郁甯突然問：“顧言，今晚能用一下你的台燈嗎？”

“當然可以。”顧言雖然覺得莫名，但還是将台燈抛了過去。

楊昊乾一副見了鬼的樣子，“你難不成要趁機學習？别吧哥，你讓其他人怎麼活。”

郁甯懶得理他，将台燈開到最小的光線，放在了樓梯的位置，調整了一下角度。

“今晚停電應該是全部電源都不能用了，包括床頭燈。”郁甯說。

顧言點頭，“應該是的。”

楊昊乾撓頭道：“其實不開也可以啊。”

郁甯看着楊昊乾，似笑非笑，“我喜歡開着床頭燈睡覺，在家習慣了，不然睡不着。”

這燈前幾天一直開着，對他來說沒影響，但楊昊乾被郁甯看得寒毛直立，搓了搓手臂，将自己縮進被子裡才道：“您喜歡就好。”

郁甯笑着收回自己的視線，正好對上甯河晦暗不明的眼神。

後者眼神直直的看着他，半點沒有遮掩的意思，似乎在思索，又有點暗惱，還全都寫在了臉上。

他将被子抖開蓋在身上，緩緩的躺了下去，“同桌晚安。”

說完，剛好到了熄燈時間，宿舍光線暗下來，隻剩那盞台燈，散發着淡淡的光，并不擾人。

甯河又看了燈的位置幾秒，這才慢半拍的躺下，腦海裡全是疑問。

他剛才還在出神思考熄燈之後該怎麼辦，現在問題被郁甯解決了。

是巧合？

疑惑一出，他就在心裡下了定論。

不是巧合。

郁甯這人是聰明，又或許是自己的表現太明顯，但是為什麼？

是出于什麼想法，讓郁甯能這麼……體貼？

想到這個詞彙被他用到郁甯的身上，甯河在黑暗中擡手摁了摁眉心。

他可能确實是沒休息好，思維都有點僵化了，什麼詞都敢亂用。

甯河翻身側躺，将自己嚴嚴實實的裹進被子裡，抱着紛雜的思緒，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