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香……裴永常臉色發生了細微的變化,“……城西南北貨鋪子。”
大伯父他們剛一離開,裴永昭便立即派人拿着那香去城西。城西确實有間南北貨鋪子,但那鋪子掌櫃的聲稱自己鋪子裡從未賣過那香。
入了七月,日子便一日日過的快起來,但是今年自從六月初時淅淅瀝瀝下過一場雨,天上便未落過一個雨點。
路邊的垂柳都卷曲着葉兒,人騎馬走過,地上因為過于幹燥,揚起的塵土久久不落地。
一大早來到衙署,裴永昭便感覺身上蒙了層薄汗,黏膩難受。
他的桌旁的高桌上立着冰盆架,冰盆裡大塊的冰上揮發出陣陣寒氣。但是這點涼氣與外面來勢洶洶的暑氣相比,根本抵消不了幾分。
“王爺,昨夜城北走水,除了張副指揮使領人滅火受傷,并無一名百姓傷亡。”吏目将昨夜城中大火之事詳細禀報。
裴永昭聞之,點點頭,之前剛一上任,他便發現雖然武城兵馬司兼管着火政,卻并無一套系統的防火救火之法。唯一算得上搶救措施的便是城牆跟上那些陶制的大水缸。
可如今天氣炎熱,許久不下雨,那缸中蓄存的水早就見底。京城人口密集,又是京畿要地,一旦發生火情,在沒有高壓水槍、滅火器的古代,對百姓而言将是一場重大災難。
他前些日子察覺後便将撰寫的備火之策拿出來,并且在五城編設潛火隊,進行操練,也是為了以防萬一。因為剛剛推行下去,各部演練次數少,步驟還不太熟練。但是在此次火情中也效果卓然。
往常走水,必定是要損折幾名無辜百姓的性命的。
“吩咐下去,将此法在五城各部繼續進行演練。”
“是。”
裴永昭手中正在編纂的是京中防汛之法,但是擡頭看了看窗外天上萬裡無雲,碩大的太陽高懸,他将手中的毛筆又暫時放下。
聽底下的人說,今年春天雨水便少,入了夏更是幹旱。若是繼續這樣幹旱下去,今年怕是會缺糧。
果然一直到八月,這雨也一直未下來。裴永昭将衙署的事暫時交代給張副指揮協理,便回府準備成親事宜。
裴永昭身着玄色織金喜服,頭戴冠帽,他站在銅鏡前,看着境中俊逸非凡的男人,眼中滿是迷茫之色。
從适應自己是男人這個事實,到适應自己這具男人身體,裴永昭擡起手,看見自己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他握緊又張開。
明日便是他與沈雲漪大婚之日,郡王府張燈結彩,早就布置上。下人們也都喜氣洋洋忙碌着,反而是裴永昭這個主角,顯得有些無所适從。
他心中隐隐有些糾結,若是沈雲漪嫁給他,日後隻能獨守空房,不知會不會怨恨他。
可是如今娶她,是她一直以來的夙願,她自己也說過,這是能暫時救她出火坑的唯一辦法。
搖了搖頭,裴永昭不再去想其他。
從來都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他不喜歡為未發生的事情消耗自己。
另一頭的沈家,今日也是熱鬧的很。
一大早,沈雲漪的婚服便不見了,再找到時上面的繡花已經被剪的面目全非。
“姑娘,這可如何是好?”這是绛珠頭一次如此慌亂,她捧着那破破爛爛的婚服,眼中的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這婚服雖然對外宣稱是她繡的,但其實是她家姑娘點燈熬蠟繡出來的。
現如今明日舒郡王府上明日便來迎親了,她們姑娘卻沒有婚服出嫁。
“绛珠,不如我們現在出去去成衣鋪子給姑娘買一套回來?”青黛何曾見過绛珠這樣,大抵是已經到了火燒眉毛的地步。
“這個時候,成衣鋪子裡哪裡還有合适的?”
绛珠哭喪着臉搖頭,手中還捧着喜服不肯放下,腦中過着各種補救的方法。
“不用着急。”沈雲漪臉上倒是沒有急色。垂眸拿起那件喜服,盯着那破爛不堪的繡花,她瞳仁裡寒光閃過。如此下作愚蠢的手法,她自然知道是何人所為。但是現在争競這些都沒用,不說她手中沒有證據,秦氏不會信她。就是真的證明是沈雲芳下的手,隻要沈雲芳在秦氏跟前掉幾滴淚,這件事便也就這樣随意糊弄過去。她又不是沒有經過。
“去将房門關上,再去内室櫃子裡,将長公主送的那個箱子拿出來。”沈雲漪指着内室吩咐道。
“好”。青黛與绛珠将沈雲漪口中那隻箱子擡出,上面有把精巧的小銅鎖,找到鑰匙打開,裡面整齊擺放着一整套金玉鳳凰頭面,頭面下面放着一套紅色婚服。
整套婚服以正紅色蜀錦為主料,領口、袖口和裙擺都用金線繡制雲紋。婚服背面,用金線繡有一隻展翅欲飛的金色鳳凰。蜀錦珍貴,隻有宮裡貴人才能得上那麼幾匹,又是用金線繡制。
摩挲着那金色繡線的凸起,沈雲漪抿起唇,原本她覺得長公主贈的這套婚服過于張揚,如今也隻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