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裡安乖乖的坐在凳子上,霍燭則坐在了另一端,“那個怨靈究竟是什麼?”
“是曾留在這片土地上的人。”阿德裡安面上顯出陰郁的神色,對于這個問題,他似乎有着不可提及的傷疤。
“他是什麼人?”
阿德裡安不再回答,目光與霍燭相交,霍燭能夠察覺到少許他的脆弱與破碎,這個話題就此結束了,兩人相顧無言。
霍燭指尖輕輕摩挲着那顆綠寶石,阿德裡安赤金色的瞳孔微顫,她的手握住阿德裡安的手,“阿德裡安守護世界,累嗎?”
“不是我幹嘛這樣說?”霍燭在心中懊惱道,她總覺得這幾日的言行不受自己控制了,明明心裡想的是讨厭阿德裡安應該說些刻薄的話,可就是怎麼着也說不出來。
阿德裡安輕笑着說:“孩子心性。”
“拜托我今年25歲了好嗎,照您這麼說,您今年高壽啊?”霍燭明知故問,她捏了捏阿德裡安的掌心,挑眉問。
阿德裡安的手比霍燭的手大了不止一點半點,骨節修長,關節處透着薄紅,血管清晰可見,良久,阿德裡安啟唇道:“或許,一千多歲了。”
“具體些?”
“記不清了。”
“怎麼會有人連自己多少歲了都記不清,那你的誕辰是什麼時候呢?”霍燭把阿德裡安的手拉到自己面前,枕在他的掌心上,目光灼灼的瞧着他。
“記不清了。”
霍燭眨了眨眼睛,怪腔怪調的說:“可素我看書上說,神袛大人的誕辰是十二月四号呀。”
“或許吧。”阿德裡安目光溫柔,垂眸看着霍燭。
“真的假的?”
“假的。”
霍燭撲通一聲從凳子上站起來,心道:“不是?合着他在逗自己?”
”假的你剛才,說什麼或許吧?”
阿德裡安眸中溢出笑來,收回手,一陣清風拂過霍燭的臉頰,不過瞬息間,阿德裡安消失了,無影無蹤。
“好奇怪的感覺……是心裡從未擁有過的滿足…”霍燭依舊未盡的盯着阿德裡安原先做過的方向,幾隻靈蝶環繞在她身側,從前她并不喜歡這樣既脆弱又華而不實的生物,如今看來倒也有趣兒,霍燭擡起手,靈魂落在她的手背上。
“怎麼不和你主人一起走?原來你能動啊,我還以為隻是裝飾品。”
靈魂撲閃兩下翅膀,飛落在霍燭的唇上,随後變成金色的粒子消彌在空氣中,圖留一陣茉莉的芳香。
霍燭擡起手,看着無名指上的那顆綠晶石戒指,唇角勾起一抹笑,随即又斂起笑,正色道:“我笑什麼,戴在無名指隻是因為……因為戴在無名指好看。”
阿德裡安回到聖壇,一個人獨坐在樹上,霍燭的一舉一動毫無例外的牽動着他的心弦,他不由自主的被霍燭吸引,或許是從未見過這般人物,霍燭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行為,都引領阿德裡安前往一個全新的世界。
他默許了霍燭的逾矩,默許了霍燭對自己的冒犯,甚至不由自主的想渴求更多。
霍燭并不是拉着他堕入欲望深淵的手,而是在他堕落時托舉他靈魂驅散的燭火,曾幾何時,阿德裡安的心中的天平,一端是蒼生,一端是自己,在他看來蒼生比重,遠超過自己,甚至乎自己的那份兒無足輕重。
但當他遇到霍燭時,那份輕薄如薄翼的籌碼被霍燭托舉着,天平終于平衡了。
在心迹未明了前,阿德裡安并不能明白這樣的情感代表着什麼,攥緊的拳頭中,有蒼生也有霍燭。
霍燭一個人獨望着月,月色朦胧,連帶着她的思緒翩飛,霍燭覺得阿德裡安不像太陽,倒像是孤獨的月。
長月寂寥,阿德裡安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萬千心緒如同從樹蔭縫隙間,灑落在地上斑駁的樹影,左一絲,右一線,欲壑難填。
次日,天微亮,霍燭便起來洗漱,收拾收拾屋子,她心裡壓着事兒,自然睡不着,從前她在實驗室的時候,忙起來來飯都吃不上,如今閑下來了,倒覺得自己有些無所事事。
“他究竟有什麼秘密?”霍燭對阿德裡安越來越好奇,那些老頭子瞎編亂造的書,甚至難以構解出萬分之一的阿德裡安,她的心中也萌發出了一個自己也未意識到的種子——庇佑守護蒼生的救世主。
那顆自她兒時起就生根發芽的“厭惡”也在靠近阿德裡安時,悄然瓦解,而她心中隐隐有着懊悔,自己曾如此信誓旦旦的對着阿德裡安說:“我讨厭阿德裡安!”
或許該去和阿德裡安道個歉,為自己的無知與偏見。
可她又覺得不妥,至少在她沒有徹底了解阿德裡安之前,她曾信以為真的”厭惡”不能改變,否則也忒奇怪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