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了，隻能賭一下了。

聶绮快速從地上撿起手電筒，趁着陳元淵還飛得不高，把手電筒塞在他的手心裡。

手電筒碰到陳元淵掌心的瞬間，他頸間的桎梏消失了，整個人也往下掉，聶绮捏緊他的手掌，不讓手電筒再掉出來，等陳元淵跌坐在地，握緊手電筒之後聶绮才松手。

空中隻聽得見喘息聲，莽撞如陳元淵，此刻也再沒有開口。

聶绮走向院子裡，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将手電筒再度照向門檻處——牌位已經消失不見，剛剛打開的門已經合上。

這一戶人家算過去了嗎？

聶绮猶疑着沒有說話，慢慢走到楚念的旁邊，兩個人很有默契地準備繼續下一戶人家巡邏，陳元淵也站起來往外走，隻是抑制不住的一串咳嗽。

聶绮小心往前走，然後剛邁出院門一步，三人的手電筒瞬間滅掉。

世界陷入一片漆黑，所有的感官消失，也許一瞬間，也許很久，遙遠的鈴聲從遠處傳來，“叮鈴……叮鈴……”清脆的聲音由遠及近，先是一處，再是兩處，再是無數處，到最後，已經無法分辨鈴聲從何而來，耳朵裡充斥的都是這富有規律的聲音。

聶绮眼中沒有光，無法看到任何東西，但是随着鈴聲響起，再也不是伸手不見五指。

無數光點驟然出現，聶绮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個小鈴铛懸浮在空中，每一個鈴铛都像一隻小螢火蟲，密密麻麻照亮了一片天空，也包圍住了三人。

聶绮還未驚歎，來不及思考這些鈴铛從何而來，就見所有鈴铛後面都出現了一個牌位，牌位圍着鈴铛旋轉，瞬間融合後，都變成了一張張人臉，人臉有男女老少，面容不同，全都靜肅着臉，眼神盯着場中的三人。

他們的額上都刺着一個周字。

這些人臉，聶绮一個也沒見過，她和楚念背靠背站在中央，陳元淵幾步之遙外，坐在了地上。

人臉慢慢逼近，四面八方的臉在不斷縮緊聶绮可生存空間。

“這些都是什麼啊！”陳元淵坐在地上崩潰大叫，他五大三粗的一個男人，在這漫天的人臉中，竟然顯得瘦小。

“人。”楚念冷冷說了一個字，手中緊握着手電筒，準備要是實在不行，一會就拿手電筒砸人，看能不能砸出一條路來，“趕緊站起來！”

“尊敬的村民們，我們隻是巡邏員，大家有什麼事嗎？”聶绮試圖跟人臉們講道理，她扯出一個笑，盡力讓自己專業，“巡邏員是為了保障大家的安全而設立的，有任何問題都可以跟我們反饋哦。”

人臉停頓了一瞬間，沒有繼續前進。

就在聶绮以為他們能夠溝通的時候，就看見所有人臉突然加速起來，直直沖着陳元淵的方向過去了！

“你……是你……你……是你……”含混不清的聲音從一張張人臉中發出，重重疊疊，環環繞繞，随着一聲整齊而震耳的“你”，一切歸于了平靜。

人臉們全都沖到了陳元淵的身體裡，陳元淵迅速膨脹，整個人變大了兩三倍。

漆黑的夜也在這一刻亮如白晝。

褪去了墨黑色的外裝，村莊變成白日裡安靜的平和的模樣，聶绮能夠看到楚念驚魂未定的模樣，也能看到白蒙蒙的天色中村莊中的一切，更能看清楚，不遠處的陳元淵。

陳元淵的下三白眼中，瞳孔發出綠光，他身體膨脹如巨人，但是皮膚卻開始逐漸變得蒼白和青紫，眼神呆滞無法閉上，面部逐漸腫脹，手臂伸到兩側向下壓。

他好像在發呆？但是姿勢為什麼這麼奇怪？

聶绮在這樣的巨人面前不敢妄動，她平靜地看着陳元淵，随時準備後撤，又準備随時打上去。

不，不對。

陳元淵隻是站在這裡，僅僅半分鐘，或者僅僅一分鐘的時間，他向後仰着，嘴張大。

他這是溺水！是安靜而迅速的溺水！是窒息！

聶绮來不及反應，面前的巨人就已經開始轟然倒下，而在陳元淵呼吸的位置，她能看到“咕嘟咕嘟”的氣泡。

“這裡是，這裡是……”楚念再無法保持冷靜，甚至感到自己呼吸困難，她眼睜睜看着陳元淵身體炸開，沒有血肉模糊，沒有肉塊亂濺，隻有一張張人臉四散分開，陳元淵又恢複了之前的身型，他甚至睜開了眼睛。

“他？他還活着？”陳元淵好似完全恢複了正常，起碼從表面上，楚念詫異地問道聶绮。

聶绮搖搖頭，兩個人接着就看到陳元淵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脖子，他的口鼻處再度“咕嘟咕嘟”冒着氣泡，他開始重複溺水而亡。

也正在此時，聶绮發現自己身體重力發生了變化，在這白晝中，她看到了一個變形的世界。

水波蕩漾，一切都是柔軟而富有變化的，聶绮全身涼涼的，她摸到了水，又好像毫無感覺，因為她在水裡。

她在水裡，他們一直都在水裡，這是一個水下村莊。

“你是來代替我回家的，是嗎？”院子外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她臉色紅潤，穩步走在路上，一步一步地走進來，她的聲音很寒，讓聶绮直接打了一個哆嗦。

是那個她曾在二樓巡邏時碰見的懷孕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