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蔺斯年在狼藉的花亭下坐了一會兒。
霞雲紅透了,像女人臉上考究精緻的胭脂。青春、美麗、愛情,都是這種矜貴又可愛的玫瑰色,以至于她們整個的人生,最終都化成這種妍麗而劇痛的顔色。
蔺斯年很久沒有想過女人,他不擅長理解她們,至今也不能有所共鳴。作為副檢察長,他也有不擅長的事情。他想,如果這一關他過不去了,那也是報應。
有人在他背後坐下,蕭硯修看起來一臉疲憊。
結婚紀念日和兩個人想象得都不同。婚姻也一樣。
“對不起。”蔺斯年輕聲說:“結婚三周年,差點搞砸了,還讓外人看笑話。”
蕭硯修把領帶脫下來:“到底怎麼回事?”
他已經從最初看到照片的憤怒中冷靜下來了。戀愛的時候他們交過底,他們都不是第一次談戀愛,也不是第一次有性經驗,蕭硯修不介意,他們這樣的人私生活混亂糜爛的都不在少數。他想,如果這是蔺斯年和他談戀愛之前有過的女人,那就無所謂了。
蔺斯年說:“那個女孩是我們家資助的一個女大學生,家裡沒錢供她念高中,我爸看她成績好就幫了她。我們見過幾次面,都是有旁人在場的情況下。那會兒我剛升上廳長,她說她以後也想學法律,我們就聊了幾句。後來考大學填寫志願表我給過她一些意見。”
蕭硯修像在聽愛情故事:“日久生情?”
蔺斯年揉了揉太陽穴:“我對女人沒興趣,她向我表白我拒絕了很多次,結果她偷換了我的阿司匹林,我沒防備睡過去了。她想用那張照片來威脅我和她談戀愛。
這種情況處理起來很麻煩,我們國家定性敲詐勒索罪很關鍵一點是有沒有金錢目的,她不圖錢财,下藥既不構成搶劫又不構成性侵,最多算個犯罪未遂。而且我爸那時候還在位置上,正是準備退休的關鍵幾年,已經有不少麻煩,家裡資助的學生如果被抓了,又要節外生枝。所以後來就把人送到國外念書去了。”
說完了,蔺斯年抹了把臉。他甚至想不起來那個女孩的樣子,到現在都不明白她怎麼會喜歡他,為什麼她會覺得他們倆能談戀愛?難道他表現出來的拒絕态度還不夠強硬嗎?那他還能怎麼做?她就像斜晖照亮的一片雲,隻看到驚心的玫瑰色。
過了一會兒,蕭硯修握住他的兩隻手:“我今天态度不好,應該先聽你解釋。”
蔺斯年說:“阿修,我不想讓你知道是怕影響你對我的看法。檢察官占了貧困女大學生的便宜,我不想讓你這樣看我。你一直對我說我很好、我很好,其實我沒有你想象得那麼……”
蕭硯修收緊了握着他的手。
“沒事了。你很好,斯年,你一直都很好。”蕭硯修說:“你應該早點跟我說,我是你丈夫,我們本來是一體的,你要相信我,我是一定會理解你的。”
蔺斯年閉着眼:“我沒有對不起你,我沒有。”他像在念咒。
這是造的什麼孽。蕭硯修把他抱進懷裡,親吻耳朵和發頂。蔺斯年在發抖,他在害怕。那麼多人看着他狼狽被打的樣子,差一點記者就知道了,現在想想他還心驚膽戰。本來這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這個幸福的婚姻容不得一絲一毫的污點。
“照片是誰發的你心裡有沒有數?”蕭硯修問:“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有沒有危險?我能幫你做什麼,寶貝,你告訴我。”
蔺斯年說:“我已經報警了,抓到陸競堯之後警察會通知我。”
這是蕭硯修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
“衆聯石化董事長陸建材的兒子?”
“你認識?”
“陸建材我打過兩次交道,很有能力也很老派的企業家。”
蔺斯年簡單交代了兩次見面的情況:“我估計,陸建材病着的這段時間公司的權柄一部分交給了陸競堯。陸競堯想背着他爸私自把環保資質搞掂,不但沒成功,爛攤子越拖越大,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他這個人說話做事都不行,至少從我的角度來看,離一個基本合格的企業管理者都差得太遠。不知道誰給他出的馊主意走這種邪路子,要是他自己這麼想的,那就是陸建材造孽,養出了個這樣的兒子。”
“你覺得資金鍊斷裂也是他敗出來的?”
“丁點大的子制造公司,搞出一千多萬的應付賬款來,像什麼話?他一年淨利潤才多少?千萬别是在外頭吸毒養女人虧出來的錢,否則就是衆聯最大的一條蛀蟲。”
衆聯的問題是陸家自己内部的問題,蕭硯修關心的是他的丈夫。
“他為什麼盯上你?手裡還有沒有其他的東西?”
“警察會對他的房子和個人物品進行搜查,等搜查結果吧。當年的照片的确隻有一張,她膽子小,不敢存着太多東西,一來是怕我不高興,二來還忌憚着我們家的權力。”
“陸競堯身邊的人呢?會不會也有問題?”
蔺斯年還沒來得及想。
蕭硯修說:“今天這張照片隻是發到了我的手機上,萬一弄不好發到網上去,或者随便給了哪個八卦報紙的記者,就不是抓一個陸競堯可以解決的事情。”
蔺斯年回握他的手:“阿修,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對這個家、這個婚姻不利。結婚的時候我就做好準備了,任何人踩到這條底線我都不會對他留情,你相信我,這點本事我還是有的。”
蕭硯修挑眉:“所以你都處理好了,沒有我什麼事了?”
蔺斯年微笑擡頭去親他的嘴巴:“你陪陪我吧,阿修。”
他的心髒還在急促地跳,他需要他,就像女人需要玫瑰色的幻想,像人生需要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