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當然。他是白石基金的合夥人,他早死的老公是白石基金的創辦人、合夥人。白石和陸家談融資的事情程思域必定知道,在這件事上他甚至是有話語權的。
但蔺斯年沒想明白,程思域為什麼會同意這個融資計劃。
7個億的投資項目,對于白石來說不算小。按照正常的融資過程來說,第一批3個億的資金到位後,衆聯應該迅速開工,拿出有說服力的投資回報率,白石對自己的投進去的錢有了信心,才能進行第二階段的融資計劃。畢竟這7個億不是白給的,白石也是要拿分紅的,如果衆聯不能盈利,繼續巨額虧損,白石肯定不會繼續投錢。這個道理程思域至少明白。
實際情況是衆聯在拿到3個億後是開不了工的,因為沒有環保資質。這3個億很顯然是要打水漂的,即使銀行總部批準了貸款計劃,隻要衆聯拿不到資質,無論多少個億砸進去都會石沉大海。除非,衆聯承諾放棄風力發電項目,從這個燒錢的巨坑裡爬出來。
但衆聯至今沒有表現出這個意圖。也就是說,白石在同意融資計劃的時候,就知道第一期的3個億是白花的。即使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至少程思域是明白的,那他幹什麼要同意這個融資計劃?程思域還在陸競堯身上栽了個跟頭,他就是再傻不至于眼睜睜看着這麼多錢撒出去。
蔺斯年也不想拐彎抹角:“你是不是想報複陸家?”
程思域很無辜:“什麼報複?”
“那白石撤資是不是預謀好的?”
“預謀什麼呀?生意上的事情我能懂多少?”
蔺斯年把報紙戳德啪啪響,嚴厲呵斥:“當年我怎麼幫你守住白石的股份,你他媽也忘了是不是?程思域,我告訴你,這事情漏出去了你就是操縱股價!萬一證監會介入呢?你就不怕嗎?就因為陸競堯忽悠了你一次,你要他全家的命?”
剛剛溺完水的程思域病恹恹的:“我在你心裡就這麼歹毒嘛?”
蔺斯年也覺得不像,為了陸競堯的一次忽悠砸進去3個億,程思域沒有傻到那個地步。
但是衆聯一個星期股價跌了将近三十個點是事實。被套牢的股民已經爆發了,投訴驚動了證監會。甚至有認識的老同事打電話來問蔺斯年,你知不知道最近衆聯是什麼情況?蔺斯年隻能說他和陸家不熟悉,也管不着白石幹什麼。
經驗直覺告訴他,白石基金在這件事上絕不無辜。也許股民都認為白石是受害者,衆聯忽悠他們投錢,白石也相信了老牌能源集團的口碑。幸好銀行沒批準貸款計劃,白石才及時止損。但有沒有可能白石是故意的?故意先投3個億,讓衆聯放出消息拉高股價,然後跟着銀行撤資,一下子讓衆聯股價跌停,反手就是一個“操縱股價、欺詐投資者”的罪名。
陸建材未必不貪婪,為了衆聯石化的未來在資産負債率極其高的情況下,他仍然選擇冒險融資。但如果沒有白石基金的推波助瀾,陸家也不會一下子跌得這樣慘烈。
網球教練覺得蔺斯年逼得太狠了,忍不住說:“他才剛醒,你别問他了。”
蔺斯年的眼神恨不能把這對情侶就地處決。
“那你老實說,為什麼白石要和陸家談融資?”蔺斯年問。
程思域支支吾吾:“我說了你不要生氣啊。”
“我還能吃了你嗎?”
“你不能吃了我,你老公能吃了我。”
蔺斯年大駭,他沒想到蕭硯修還在這趟渾水裡面。
程思域沒想着能瞞住他。蔺斯年搞了将近二十年的經濟案件,鼻子比狗靈敏,卷宗拿到他跟前晃一晃他就能知道裡面有什麼貓膩,這些小伎倆騙不過他。程思域說:“你老公找到我,跟我說,陸競堯這畜生幹的不是人事,他願意花點錢來給陸競堯長長記性。”
蕭硯修當初來辦公室找他的時候,他很驚訝,因為蕭硯修一向是不願意和他打交道的。
“蕭硯修知道陸家缺錢在談融資,但是好幾家金融機構都拒絕了。倒不是因為環保問題,而是陸競堯不會談融資,提出來的條件很過分,沒法談。那家夥估計連基礎的金融知識都不完全懂,投資部的人更是背地裡瘋狂地倒苦水。白石本來是不打算和他們談的,因為我和他們說陸競堯人品有問題。但是後來衆聯換人了,換成了陸建材的女兒陸令儀。”
“陸建材還有個女兒?”
程思域解釋:“那女的我沒有打過交道,據說比她哥靠譜多了,會計出身,對數字很敏感,頭腦清醒敏銳,人也相當聰明。白石猶豫不決,剛好蕭硯修找到我,問我能不能讓白石和陸家談談,第一期的錢他可以出。我就讓人去談,陸令儀開口本來是4個億,蕭硯修說不行,最多2個。後來各退一步談下來是3個億。我覺得他瘋了,蕭氏一年淨利潤才35個億左右。”
蕭硯修的原話是“那就花點錢吧。”程思域沒想到他要花3個億。
後面的事情不用程思域解釋,蔺斯年自己也能想明白。白石基金在明知道錢會打水漂的情況下,帶着目的去和陸家談融資,陸令儀很高興,她沒有想到背後是蕭硯修設下的陷阱。第一批資金到位後,陸令儀趕緊把融資成功的消息放了出去,衆聯的股票連續漲停,最高的時候将近22塊。這時候,銀行說貸款計劃不批了,當然是不可能批的,原來的貸款就沒有還,連利息都還不上,銀行批貸款的幾率本來就很小。這時候白石順水推舟說要撤資,股民也覺得可以理解。
于是,白石基金從這出戲裡順利退出了。它一個子兒都沒有花,3個億是從蕭氏出去的,它反而賺了一波名聲,讓人以為是衆聯的受害者。撤資後,白石的股票明顯有漲。
衆聯在波折後跌到了谷底。如果當初沒有融資計劃,陸建材不報幻想,以董事會的決策,很可能提早放棄了風力發電項目,然後先賣掉砍掉利潤率低的子公司填補銀行貸款,再以其他收益好的項目來争取融資。衆聯做石油發家,又不是隻有風力發電這一個項目,老牌的石油産業還是經營得很好的,隻要現金慢慢地回流,再爬起來不是難題。
但現在不僅是錢的問題了,因為投資者要告衆聯操控股價。如果被證監會處罰甚至上升為刑事責任,陸家要做好準備從行業内退出。
程思域看着蔺斯年,歎氣:“不是我要他全家的命,是蕭硯修要他全家的命。”
就因為一張床照,這位新晉科技巨頭掌舵人連消帶打要讓整個陸家為蔺斯年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