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的出差時間不算長,兩個人也不是第一次分開這麼長時間,但是整整半個月不聯系的情況從前是沒有的。蔺斯年想當面和蕭硯修聊,這時才發現他根本找不到人。
檢察院的交接工作基本上都完成了,意味着蔺斯年正式離職。
由公訴廳牽頭給蔺斯年辦歡送宴,在福臨公館包了整個宴會廳,半個公檢法系統的重要人物都在場。當晚喝的五糧液是蔺斯年自掏腰包買的,他喝白酒最容易醉,最多四兩的量,那天晚上他可能喝了大半斤。趙曉彤盡職盡責站在他身邊,一刻都沒有離開,想把白酒換成水,被他搖頭拒絕了,說,最後一頓酒了,該喝的還是要喝。
趙曉彤看得出來他是有意要把自己灌醉,到九點半的時候蔺斯年基本上是要酒喝的狀态。她給阿姨打電話,讓她提前準備好醒酒茶和胃藥,以防蔺斯年半夜胃痛。但她還是高估了蔺斯年的身體狀況,十點一刻的時候,蔺斯年說他要去一下洗手間,去了之後再沒回來。
二十分鐘後趙曉彤讓男服務生從洗手間将半昏迷的蔺斯年擡上了車,風馳電掣地往醫院趕。
這時候蕭硯修還在飛機上,手機關機,趙曉彤不間斷地重複撥也沒有人聽。
醫生開了消炎藥,500毫升的兩大瓶藥水起碼要打四個小時。醫院空調開得低,淩晨兩點蔺斯年冷醒了,讓趙曉彤拿了床被子蓋上,胃疼折磨得他輾轉反側沒辦法再睡。趙曉彤隻好又把醫生叫過來,開了一點止疼藥好歹才睡過去。
等他安靜了,趙曉彤給韓城陽打電話,一接通就劈頭蓋臉地罵:“人都死了是吧?平時人前人後喊蔺先生喊得勤快,人昏在廁所的時候怎麼沒見家裡來一個半個人照顧?非得晾涼了等着收屍?你們蕭總忙,家裡的人也各個都忙着升天呢?”
韓城陽連冤枉都來不及喊,他哪裡能事先知道蔺斯年昏迷住院了。因為上次蕭硯修和蔺斯年吵架要趕人,管家已經解聘了,阿姨也走了幾個,蔺斯年不想住在家裡,三天兩頭睡辦公室,要麼就在程思域那兒,家裡根本沒有人管。蕭硯修是想着出差回來再重新招聘,結果卡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出事了。
蕭硯修的飛機剛剛降落,剛打開手機就是趙曉彤十幾個未接電話。他眉心一跳,往回撥。趙曉彤接起來,冷冰冰地叫了一聲蕭總。蕭硯修問斯年怎麼了?趙曉彤不說話,把電話拿到蔺斯年的嘴邊,蔺斯年半昏睡着,在夢裡還被胃疼折磨,毫無意識地一聲聲喊疼。
趙曉彤聽到對面電話猛地挂了,三十分鐘後蕭硯修一臉冷肅出現在病房門口,外套抓在手裡,身上的襯衣還帶着飛機艙裡空氣清新劑的味道。他也是十幾個小時沒有睡,眼下烏青重,眼白血絲遍布,看起來要殺人。趙曉彤把止疼藥放在他手上,說醫生交代四個小時才能吃第二次。
蔺斯年睡得很淺,一有人進來他就驚醒了。
蕭硯修的手伸到被子裡握着他的手:“哪裡不舒服?告訴我。”
蔺斯年眨巴眼睛定定地看他,喉嚨裡的酸意漲上來又壓下去。他歎了口氣,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輕輕揉弄。蕭硯修低頭親吻他的額角和發頂。
“趙曉彤給你打的電話?”蔺斯年小心翼翼地問。
蕭硯修點頭:“你比我會帶人。以後家裡的人還是你管吧。”
他借着趙曉彤這個由頭,把權柄放給了蔺斯年,意思就是以後家裡的事情他不插手了。蔺斯年其實不是想逼他,他撐着身體想爬起來解釋。蕭硯修一瞪眼睛,他又老老實實縮回被子裡。
“你是不是覺得我控制欲太強了?”蔺斯年說。
蕭硯修現在不想想這個問題:“隻要你能高興,怎麼樣都好。”
蔺斯年垂着眼:“程思域和我說了,白石基金和陸家談融資的事情是你促成的。”他看着蕭硯修的臉色沒有變化,像是稀疏平常,又說:“你要是為了我,花那麼大一筆錢,不值得。我心裡是很感動的,阿修,我沒有想到,甚至包括斯年樓奠基石我都沒有想到,我一直覺得我們倆雖然結婚了,但是工作上的事情能不牽扯進來就不要牽扯。我也沒有在工作上幫上你。”
人家都覺得是蔺先生利用職權給蕭氏開綠燈,結果反而是蕭硯修自掏腰包給蔺斯年立威。
蕭硯修露出疲倦的笑容:“阿平一直不贊同我結婚,他覺得世家婚姻很難做到真誠。這我也知道。我跟他說,極少數婚姻能做到完全真誠,大部分婚姻裡面誰對誰錯很難說的清楚,但不代表我們不相愛。這不是矛盾的,就像有些事情你瞞着我,不代表你不愛我。所以和你結婚之前我就已經做好準備了,這是一個很難做到公開透明的婚姻。”
“你覺得這樣也可以?”蔺斯年問。
蕭硯修吻他的手:“你可以有你的秘密,斯年。你不一定事事都要和我說,隻要你覺得我不需要操心的,你可以不用和我說。但是有一點,你不能背棄這個婚姻,背棄這個家。我們是一家人,這是我的底線,你明白嗎?”
蔺斯年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