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我煩得要死。搬進來住一個多月,早上七點鐘就開始練琴,一練就是七、八個小時,就是仙樂也得聽得耳朵起繭子吧?我都多少年沒有七點鐘起過床了?要麼就是在家抱着一堆譜子研究,反正正常人的事情他從來不搞,跳舞不會、喝酒不會、打牌也不會。我說你不搞我自己搞總可以吧?還說我不節制,請來的人全給他又勸回去了。”
程思域已經習慣了晚上鬧到兩、三點睡覺,第二天中午才被傭人叫起來吃飯,屋子裡沒有人他更是不能忍受的。他随時都要人家陪着,要熱鬧,要花團錦簇。張友橋這樣的個性他能熬下來一個多月已經很不容易。
“我看你胖了一些,氣色好了,比以前好看。”蔺斯年說。
程思域更沒好氣:“我胖了十斤,祖宗,能不氣色好嗎?”
這個體重水平基本上回到了他上次結婚的時候。
蔺斯年是高興的。逐漸規律的作息和愛情讓程思域的身體開始回歸健康。亡夫後,他喝酒縱欲慣了,說是享福,身體卻瘦得脫相,怎麼胡吃海喝蒙頭大睡,體重就是一點兒也長不上去。去年體檢報告出來醫生和他說,程先生你體脂比太小啦,這個年紀容易皮肉松弛的。把程思域吓得趕緊找了膳食師過來補營養,又是和網球教練厮混,結果皮肉松沒松蔺斯年是不知道,就因為網球教練傷了心,好不容易吃進去的東西如針入大海,毫無蹤迹可尋。
蔺斯年耐心地勸:“太瘦不好看。咱們這個年紀,還要學皮包骨頭,會吓死人的。你看看,手腕粗一點戴镯子才叫富态,否則人家還要覺得你這幾十萬的镯子是假的。”
有時候連蔺斯年也要羨慕程思域,這才是真的有福氣。上一次結婚,一下實現了階級跨越和财務自由兩個目标;這一次結婚,愛情名聲雙豐收。程思域半輩子的俗人,身無長物,搖身一變如今也算半個藝術世家的了,怎麼不讓人羨慕?
所有人都覺得程思域傻,隻會打牌吃點心逛街,鬧了多少笑話他自己還不知道。可人家就是厲害啊,兩個老公哪個不比這些太太小姐的老公好?說到底,程思域也不是什麼心眼兒都沒有,人家背地裡怎麼評價他當真不知道麼?他隻是不強求,連生死都經曆過,他還要強求什麼呢?這些年,終究吃的苦都沒有白吃。
“不過吧,彈鋼琴的也有好處,”程思域貼着臉嘿嘿笑起來:“我愛死那雙手了。”
蔺斯年把他打開:“行了,就你睡過男人似的。”
這時候,一道窈窕的身影從門口進來。蔺斯年遙遙望見盛裝的陸令儀,眯了眯眼。
程思域趕緊求饒:“真不是我,友橋的媽和她感情好。”
蔺斯年反倒有點愧疚:“沒連累友橋吧?”
程思域說起笑來:“那倒還好,她也不敢随便撕破臉。那天發請帖,友橋說要不還是發一張給陸家,要不然他媽沒面子,來不來那是後話。我說行啊,我又不怕她。我們倆就打賭,一萬塊錢,我說她能來,他說來不了。你看,我今天又赢了一萬塊。”陸令儀看不上程思域,覺得他配不上張友橋。倒頭來她還給這個二婚的赢了一萬塊錢。
蔺斯年也笑:“她還能來,抗壓能力還不錯。”
“能差嗎?衆聯就剩下她了,以後肯定是要接陸建材的位置的。”
陸令儀不僅來了,而且還來敬酒了。她端着酒杯直直就朝程思域走過來。張友橋急急忙忙地從姑媽表姐的簇擁中掙脫出來,小跑回到未婚夫身前護駕。蔺斯年也要起身,一隻手按着他的肩膀阻止了,蕭硯修已經把他擋在身後。這兩位的氣勢,仿佛陸令儀是洪水猛獸。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先自罰三杯。”陸令儀也不怕,端着酒杯就往嘴裡灌。
在場的除了蕭硯修真的和陸令儀談過一次,張友橋本來就和陸令儀來往不多,程思域和蔺斯年更是第一次正式打交道。很難想象他們之間暗潮洶湧,到了今天才算正式見面。
程思域笑道:“能來就好,剛剛還在說你呢。”
“實在沒辦法,工作推不開。”陸令儀和他碰了個杯子,又叫張友橋。
張友橋連忙回應:“诶,在這兒!”
陸令儀說:“咱們倆喝一杯吧?我受太太照顧這麼久,咱們還沒喝過呢。”
無非是要算電話那筆帳。張友橋傻乎乎要喝,程思域一胳膊肘把他捅到後頭去,把酒瓶搶過來,給自己倒滿:“友橋不能喝,我代他了。你也别怪他,他找我結婚又沒攤上什麼好處,無非是少喝點酒。往後喝酒這種事,你找我。”說到底張友橋打那個電話是為了程思域。姓陸的要算賬也算到他程思域頭上來,張友橋她别想碰。
陸令儀沒有勉強,她到場不到十分鐘,已經喝了五個滿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