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站之處視野極好,能一眼望到整條山路,不過她是瞧不真切的,隻是微微仰首,感受着太陽灼人的暖意。
“帝姑娘。”有人站在不遠處喚她,待葉止水回身,她又道:“在下付虞,奉家師之命前來拜會。”
從絕春宴上的表現便知,付清此人對她并無敵意。
葉止水道:“進來坐吧。”
她的頭發利落紮起,一身勁裝神情嚴肅。付虞得了授意進得院子,将一樣東西放在石桌上。
“這是家師叫我送來的東西,家師說他仰慕帝家高義已久,定要帝姑娘收下才好。”
付清年過半百,怎麼算都比她的輩分大些,葉止水隻覺受之有愧,可萬萬不可的話尚未出口,付虞似早便猜到她的反應,搶先一步道:“家師說,此物是送給帝家的,而非帝姑娘一人,所以,帝姑娘不必介懷。”
話說到這一步,葉止水也隻好收下,“勞煩姑娘替我向付宗主問好。”
“家師還有一句囑托。從前無相宗受了帝家諸多幫助,若帝家日後有需要無相宗的地方,傳信于我等便是,阖宗上下定盡力而為。”
帝家自百餘年前起隐世,無相宗若是受過帝家什麼幫助,定然是在那之前了,估麼着又是一個代代傳下來的教誨,如今被算到了她頭上。
不過也是,江湖上能走到如今的大宗大派,哪兩個之間不是熟門熟路的。
若十五歲那年的事沒有發生,想必阿爹今日也能一個個叫出他們的名字來,說着祖上之間的諸多牽絆。
千思萬緒彙成一句淡淡的“多謝。”
見任務完成,付虞道:“在下告辭。”
黎危素心事重重地走在山路上,盤算了許多等下要面對的情況,可都覺得不妥。
若長兄執意要離開家,是不是将明便能放過對他的恨。她或許該将黎将明所做之事告知長兄,叫他早做防範。
她想着想着,忽然發覺已經到了地方。
她今日卸去了面紗,半數墨發松散绾起,發尾鋪陳在白衣上,僅一個背影便叫她瞧得出神。
這便是長兄願為之付出性命的人,是帝家人……
這個想法盤旋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如一座大山壓在心底,沒由來地悶得慌。
“帝姑娘……”黎危素抿唇半晌,别扭的心思在對上她轉過來的面容,瞧見那空洞的雙眼時消散,微愣。
“閣下是?”
那日在帝山,竟沒發現她的眼睛有疾。黎危素道:“長兄性命多虧帝姑娘,危素拜謝。”
葉止水淡淡道:“你怎知是我救了他?”
黎危素又是一驚,霎時間竟有種被人看穿的錯覺。
“将明說大哥去帝家送請帖便再沒回來,隻怕是遭人暗算……”
“所以你知道他會遭人暗算。”葉止水一語道破了她欲藏匿的那點心思,也明白了黎蕭獨在家中的處境。
這黎危素言辭中對她倒還有幾分尊敬,葉止水也不願再為難她。
她得到了想要知道的結果,斂下眉目,換上平日疏離的淡笑,“你可是來找蕭獨的?他被黎家主叫走了,要過些時候才回得來。你該去那尋他,或者留下我們一起等。”
黎危素拍了拍額頭,“遭了!長兄在絕春宴上駁了父親的面子,隻怕父親會為難于他。”
她的聲音聽上去真的很焦急,葉止水安慰她道:“應該……不會。”
這會黎沉峰怕是使勁渾身解數求黎蕭獨留下才是。許是被保護的太好,他這個妹妹太單純了些。
“帝姑娘你不知道,父親的脾氣極其不好,我要去瞧瞧長兄,先告辭了。”黎危素說着抱拳,然後離去。
聽到腳步聲漸遠,葉止水向屋内走去,在崖邊站了許久倒是有些累了。
“葉老闆。”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怎的今日這方小院子忽然忙碌起來了,葉止水輕歎一聲,腹诽着回身。
院中有客,特意在外等了許久,見黎危素離開才入内。風定雲走近些,“我來還你的衣裳。那日從帝家穿走,忘記了。”
葉止水似是思索了一番,随即輕笑:“送你了。”
風定雲似是沒料到事情會如此發展,挑了挑眉,“先說好,我不識得這布料,可還不起你的。”
她似混不在意,又轉回身去,“那便欠着。”
“可我不知它價值幾何,欠着又有什麼意義?”
“非要給所有事都尋個意義嗎?”她擡眸遠眺,“也罷。意義便是,你我相識一場。”
風定雲将衣衫抱在懷中,“既然你我相識一場,還有一事……”
“什麼?”
風定雲頓了頓道:“關于……你本來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