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符夷便将她叫去了存放醫書和藥材的屋中。
“說吧,你是如何中蠱的?”
葉止水将鳴沙和黎家的事一一道來,連從前帝拂以自己的血救黎家先祖之事也未曾隐瞞。
符夷垂眸靜聽,時不時點頭亦或蹙眉。
待葉止水講完,他擡眼道:“帝拂的血能解毒,說明可以和蠱起某種反應,若是自身中蠱,也會反應更為劇烈。”
葉止水點了點頭道:“所以如今我體内的神族血脈已經太過稀薄,倒是救了我一命。”
“可以這麼說。”符夷似是有些滿意她的聰慧,他斬釘截鐵道:“無妨,我自有辦法解它,斷不會叫你因蠱蟲送命。”
葉止水聞言輕輕挑眉,“多謝舅父。”
“将手伸來,我再瞧瞧。”符夷搭上她的脈搏,“你既是神族之後,這百枝蔓我便加些劑量,早日将蠱蟲了結了也少些痛苦。”
葉止水抿了唇,那百枝蔓是藥性極烈的補氣血之物,也不知自己抗不扛得住。
“怕了?”符夷收了手看向她。
“舅父安排便是。”葉止水淡笑道。
符夷又道:“需每隔三日放血半盞,我會加些無忘苋在藥中,你困了便睡下,睡着總比清醒着好熬些。”
無忘苋是可緻人昏睡的藥材,從前都是做些毒物,葉止水倒是第一次知道它可以如此藥用,她颔首應道:“好。”
符夷将藥方寫下,邊寫邊道:“可還有什麼要問的?”
葉止水道:“舅父可否給我講講娘親的事。”
符夷似是沒想到她會問這個,筆尖頓了頓,才繼續寫下去。
“你想聽什麼?”
葉止水想了想,“就從……你們是如何相識開始吧。”
符夷寫好了藥方,擱筆起身,望向窗外湛藍的天。
“我八歲那年,輕風被師父帶回島,成了我的師妹。她學醫極有天分,醫術一度在我之上,也常常随師父出海為百姓義診。
後來師父年紀大了,便是我們兩人一同出海。
我們都不喜朝堂。救的人多了便也有些名頭在外,得了這麼個神醫的稱呼。
時有瘟疫,川隴和朝煜先後來到島上找我們。
天外山腳下小鎮先出現病患,輕風便先和川隴去了天外山,再沒回來。
我被朝煜騙去安陽王府時,輕風已經制出解藥了。沒過幾日我也知道了朝煜的身份,便就此離去。
等我再回來,這島上便隻有我自己了。”
“天外山……”葉止水想起風定雲曾說的話來,“天外山醫部……曾有一位姓葉的師叔。”
符夷聞言歎息,“十有八九便是她了。”
葉止水忽然愣怔。那風定雲自天外山翻出來的方子……或許也是娘親留下來的。
情緒驟然湧來,那滴淚險些沒有攔住,她側目過去,好在符夷正忙着整理藥箱,并沒有注意到她。
符夷擺了擺手起身,頗有些了卻身前事的淡然,“我去煎藥,你吃些東西,等下服了藥放了血難受起來,怕是沒有心情再吃了。”
葉止水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她與風定雲帶來的那些果脯蜜餞上。
距他離開已是第七日,這海外孤島連個信也傳不過來,不知他的情況如何。
葉止水躺在一個木制的躺椅上,身上蓋了個月白提花薄被。
她面無血色,雙目緊閉着,眉梢倦意濃重。她的手腕搭在一旁木凳上,血液蜿蜒滴落,落在小盞中呈現發黑的深色。
風定雲見她這番不知死活的模樣,一時如墜冰窖。他大步沖上前來蹲在她身邊,顫抖着想去握她的手,卻被剛剛來到門外的符夷叫住。
“别動她。”
風定雲一愣,有些分不清狀況,若說是葉止水自己赴死,他是斷然不信的。
可如今怎麼看她都在承受着極大的痛苦,若在符夷眼皮子底下都能讓蠱毒發作成這樣,便更不該了。
他忍着怒意起身,盯住緩步進屋來的符夷,“要我做的事我也去了,可如今阿沚卻如此生死不知,神醫是否也該給我一個交代?”
符夷不願給他好臉色,根本未曾正眼瞧他,“那你做到了嗎?”
風定雲将那壺茶置于案上,蹙眉道:“公主托我帶回的茶。”
符夷目光落在銀質茶壺上,神色一瞬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