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呂老的題字,失敬失敬。”
畢去非适時發出驚歎之聲,“這般珍貴的墨寶,敢問柳公子是何時擁有的?”
柳俊義皺起眉,見畢去非眼中極力擠出的渴望,施舍般回了句,“三年之前。”
“原是三年前得的墨寶。”畢去非語氣帶上幾分疑惑,“可這扇面用的羅紋紙最早也是正月才在晏城售賣的。”
柳俊義的臉一下子漲紅了,“你什麼意思?我堂堂柳府大公子還會騙人不成?”
“那可未必。”劉及在旁邊補了句。
“慎言。”劉知至随後說道。
陳榮冷哼一聲,“這折扇可是呂祝贈予柳府老夫人的賀禮,怎會有假?”
“以前是真,未必如今也是真。”
畢去非從袖袍中探出手來,“說起來,我也曾在西街那邊的賭坊來見過和這相差無幾的折扇。”
“不過。”畢去非輕搖折扇,“那個折扇的扇面用的是雲母箋。”
“是了,我記得這雲母箋還是柳府托人送去給呂老的。”
“現在看來,折扇題字收筆的手法也不似呂老的筆風。”
“柳俊義也是獅子大張口,一個赝品也敢要五十兩。”
“要不是這姑娘懂些内行,肯定就叫柳俊義給诓騙了。”
将柳俊義支支吾吾說不出話的樣子盡攬眼底,陳榮面沉似水,朝柳俊義逼問道:“這折扇怎麼會是假的?”
柳俊義硬撐着開口:“我不知此事。”
“既是朋友,何苦揭人傷疤?”畢去非話鋒一轉,便是頗為好心地替柳俊義做解釋。
“柳公子定是将折扇抵在了賭坊,又怕被家中父母追問折扇下落,隻得找人僞造了把相同的折扇,以圖以假亂真。”
被這話戳中的柳俊義一張臉又青又白,放在身側的手指止不住地顫抖,好似下一秒就要爆發。
“隻是這就罷了。”畢去非不緊不慢地在柳俊義前踏步,“畢竟柳公子舉止不俗,畏人知曉他曾涉足賭坊,壞了清名,實屬常事。”
“可像柳公子這般衣着富貴之人,竟也打上了訛詐的主意。”畢去非發出道沉重的歎息聲,連連搖頭。
陳榮的眉頭緊皺,“五十兩銀錢而已,而且他不過是戲言。”
“五十兩銀錢不是小數目,可供尋常人家數年口糧。”畢去非對上陳榮的視線,不避不退,神色格外凝重。
“柳公子既然犯下诓騙之罪,照晏城法典第五十條,詐取幾何,倍償其數。柳公子該給我一百兩才對。”
畢去非走到柳俊義面前,攤開掌心,“請,柳公子。”
“我從未聽說過!”柳俊義的眼睛像是被針紮了般快速将視線從畢去非的掌心移開,“你少在那裡唬人!”
“像柳公子這般衣着富貴、舉止不俗之人也會賴人銀錢?”畢去非啧啧稱奇,“柳府子弟立身,必以誠信為本,柳公子應當最是了解才對。”
旁人竊竊私語聲不斷入耳,加之這一頂頂高帽下來,柳俊義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而身側的陳榮也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
“給你,别的沒有。”柳俊義終于是忍受不住,把腰側的錢袋丢在地上,急匆匆地走了。
“這走的也太快了些。”劉及在旁看戲看得是津津有味,沒成想柳俊義狼狽出賭坊、又身折縣衙的故事還有下文。
“午憩也快結束了。”劉知至朝畢去非禮貌作揖,便是要帶劉及離開。
“二位且慢。”畢去非走上前,朝兩人作揖,“我有些事想問二位。”
等到畢去非送走劉及、劉知至兩人,周遭人也散了個幹淨,畢去非拍了拍錢袋沾的塵土,拉開抽繩往裡摸出五枚銅錢來遞給林上阮。
“一共十枚,對半分。”
林上阮把銅錢推回去,“太少了。”
“六枚,不能再多了。”畢去非忍痛又拿了枚銅錢給林上阮。
林上阮站在原地,就這般靜靜地看着她。
畢去非把十枚銅錢整整齊齊地放到林上阮手裡,“都歸你了。”
林上阮的眼眉輕擡,“那錢袋裡面隻會有銀子,這銅錢是你方才從袖中掏出來的。”
“果然逃不過上阮的眼睛。”畢去非坦然收回銅錢,轉而将錢袋塞給林上阮,“還是對半分吧。”
“不必了,我不缺這個。”林上阮把錢袋抛給畢去非,施施然轉過身。
等到嚴子皓和徐淨秋趕來翰柏書院之時,畢去非仍是愣在原地。
“畢書吏,你這是在想什麼?”徐淨秋有些好奇。
畢去非擡起頭,擲地有聲,“我在想何時才能天下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