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她幾次三番去果子局觀望都沒瞧見施窈的身影,她先前也問了平日裡與施窈說得上話的幾個人,都說是上午查驗完畢後剛回到果子局就被一個小厮模樣的人叫走了,至今未歸。
今穗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預感,等到四司六局内幾乎不剩什麼人的時候,她終于坐不住了。
她得去找施窈,不論是為了先前的同盟約定,還是她在四司六局内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她都不能就這麼放心歸家。
不管是出于何種原因,施窈之前借她冰窖,教她雕花又幫她取名,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将施窈當作自己的夥伴了。
夏日的夜晚仿佛是一個巨大的蒸籠,特别是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今穗擠過人群,裡衣已經完全被汗打濕了。
她憑借上次的模糊記憶好不容易摸索到了施窈的家,隻見她家房門大敞,透過漆黑的小院子能看到屋内點着燭火,裡面人影憧憧。
今穗不好貿然進去,試探着敲了敲院門,但是無人回應。
她隻好踏進這間小院子,走到房門前叩響了門環,裡面的人這次終于聽到了敲門聲,不一會就有人過來開門。
開門之人正是施窈,她見到今穗臉上滿是詫異:“今穗?你怎麼在這兒?”
門外的今穗看見自己擔心了一路的人正好好地待在自己家裡,面色有些尴尬,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
施窈見今穗欲言又止,兩個人也不便在門口一直杵着了,她走到院子中擺放的桌子旁:“過來坐下說吧。”
今穗依言過去,還未來得及坐下就聽見施窈語氣戒備地質問:“你竟撬了我家的院門進來?”
她順着施窈的目光看向敞開的大門,内心直呼冤枉,一口氣将事情的前因後果全都說出來:“還請施窈姐姐明察,白日在四司六局聽聞你匆匆離開又久久不歸,怕你出了意外這才尋來,上次在祈陌春坊确是我跟蹤過去,這才知道了你家在何處。至于這門……我到這兒便見院門開着,實在是因為擔心姐姐才着急闖入啊。”
這番話說得施窈有些啞口無言,不給她機會回答,今穗又接着說道:“既然姐姐現下無事,那我也就先回去了,畢竟姐姐都不曾招呼我進屋喝杯茶,隻能在這兒漆黑的院子裡說小話。”
說完她搖搖頭,作勢要離開。
“等等。”施窈果然喊住了今穗。
今穗停下腳步,其實她大概明白施窈為何不請她進屋,剛剛在門口開着門說話的工夫,她就聞到了苦澀的藥味飄出來,這應該是施窈的又一個秘密。
“我沒事,謝謝你的關心,是我錯怪你了。”施窈低着頭,她想起自己從外面回來時,一心為找不到弟弟着急,竟忘了将大門帶上,想來她的懷疑确實讓人傷心了。
自白日離開蜜煎局,她一直都處于焦慮之中。
那時母親遣人将她匆匆叫回家中,趕到家時卻聽見母親說弟弟已經一夜未歸了。
她昨夜歸家後身心疲憊直接睡下了,母親說弟弟是在入夜之後出去的,久久未歸,她回來後就草草睡下母親也不忍用此事再打攪她。
母親提心吊膽了一夜,想着或許是有什麼事耽擱了第二日一早她弟弟或許就會回來,誰知這一等又要一個上午過去了,她完全慌了神,立馬就喚人将施窈叫回來了。
施窈聽說了此事後立馬又出門去尋,隻是尋遍了大街小巷以及弟弟有可能去的地方,還是沒有找到。
這一找就是一天。
“施窈姐姐雖無事,莫不是家中遭遇了意外?”今穗看着施窈往日裡清冷漂亮的臉蛋上已添了許多疲累,“姐姐不妨說與我聽聽,或許我能幫得上忙。”
“姐姐此前幫我那麼多,我也應當回報姐姐才是。”
施窈一時之間内心五味雜陳,她在這偌大的東京除了房中的母親和失蹤的弟弟,她再無任何親朋,一直都是她将家中的擔子以一個十九歲姑娘的身軀扛了下來。
此時此刻,有一個人說願意幫她,她張着口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說吧,我們現在不僅是尚未達成的盟友還是朋友不是麼。”
朋友……
這個詞對于施窈來說太過陌生了,但是卻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想要有個知心之人分享自己的全部。
施窈沉默良久,終于她起身去将大門關上,然後聲音顫抖着對今穗說道:“家弟施硯聲已下落不明整整十二個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