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手抓住她的胳膊,另一隻手往她手中塞了個藥片:“莉莉,吃下去聽我說,這裡很危險,你往右邊走,那裡有小道,讓車夫快點帶你回家!”
莉莉安娜毫不遲疑吃了藥片。
回憶了一下,雖然看不見,但她能記得大廳裡的布局。她應了聲:“嗯,哥你保重!”
她沒問賀夫卡為什麼不一起走,為什麼提前準備了藥,她也沒有立刻離開現場。
她趁機循着記憶中的方位,向牢籠快步走去,走道狹小,到處是迷失方向驚慌失措的人,她上台階時差點絆倒。
強光已經消散,大廳又變成漆黑一片,似乎也變得安靜了許多。
得盡快了,不然主辦方反應過來她可沒法偷走人。
莉莉安娜睜眼努力适應黑暗,她握住冰涼的鐵栅欄:“籠子旁邊的人後退,我現在要弄爛籠子。”
等了十來秒,她召喚出黑洞,黑洞直直移向籠子,吞噬掉了堅固的鐵栅欄。
“出來吧,我帶你們回家。”
籠子裡的人沒有動靜,甚至連大廳裡的人此時也安靜得詭異。爆破聲在不斷響起,與黑西服保镖火并的強盜不吝惜手中的炸彈,紅白的刺眼強光在黑暗中綻開,散發出難聞的硝煙味。
栅欄一旁倚着個黑影,莉莉安娜眯眼細看,他帶着面具,像貓耳朵。
她已經逐漸恢複夜視能力,看見觀衆席倒下了一片人。
“我很好奇,為什麼你沒有昏迷。”貓耳面具說。
“體質原因吧。”
她跨進籠子裡,十來人,看來得分幾趟運走了。
“白鳥小姐,你不害怕嗎?”貓耳面具又問。
“有點,但你現在還沒對我動手,說明我暫時沒危險。強盜先生。”她飛快回答。
一隻手抓住莉莉安娜下袍,是那個白毛美少女。她發出細微的氣聲,指了指脖子上的項圈。
隻有她戴了抑制能力的項圈,莉莉安娜會意,很快召出黑洞,把它調小靠近項圈。
“别亂動,當心它把你脖子吞了。”
随着項圈落地,少女似乎又有了力氣,她挨個把手放在昏迷的少年少女頭上,他們居然悠悠轉醒。
貓耳面具的其中幾個同伴,背着裝滿珍稀物品的大布袋過來。為首的壯漢看見莉莉安娜一行人,聲音粗犷:“老大,他們怎麼沒暈啊?”
“不知道,這次收獲不少,該走了。”
貓耳面具撿起附近被炸斷的手臂殘肢,在牆上寫下血腥狂亂的大字:“火種”。
然後自然地掏出一個體型偏大的炸彈,點燃扔到觀衆席。
他走前想了想,摘下面具對暗中警惕的她微笑。火光映染了他的臉,莉莉安娜愣了一下。
“下次見,英雄主義的白鳥小姐。”
“請抓緊時間,火勢要蔓延到出口了哦。”
說完貓耳面具帶着他那夥收獲頗豐的同伴,隐入了黑暗。
莉莉安娜見貓耳面具一夥離開,趕忙拉起白毛少女的手,呼籲虛弱的大家互相攙扶,大跨步帶大家越過噼裡啪啦的火,迅速向小道趕去。
他們離開時視線掃到,一些昏迷的貴族面具被人摘了,脖子上還帶着血痕,其中那個滿臉橫肉的胖子,主持人被戰鬥餘波波及,屍身已經血肉模糊。
火光讓今晚亮如白晝,觀衆席傳來痛苦低吟,說不定今夜也有無辜者為此喪命,但莉莉安娜已經來不及辨認是不是還有好人在這裡,她摘下幾乎讓她窒息的面具,臉頰很快都是灰塵和汗,她咬牙抱起虛弱的紅眸少女,号召大家快點走,得再快點!
她感到火焰幾乎就在她背後猛烈燃燒。
到馬車上,她才放松一點,背後已經冷汗直冒,她剛剛其實隻是在強裝冷靜罷了。
她害怕的其實很多,她怕強盜突然襲擊他們,她怕這些孩子撐不住暈倒,她怕被護衛隊捉到引火燒身,連累家人和賀夫卡。
還好,有驚無險,一切順利。
說起“火種”——莉莉安娜記得是惡名昭彰的強盜團夥,專挑富有的貴族下手,搶完以後總把事做絕,一把火燒了一切。
因為他們名聲很大,母親甚至為此給家裡雇傭了很多打手坐鎮。
據說強盜們長相醜惡猙獰,不過今天看來,那位貓耳面具長得,還挺好看的。莉莉安娜拍拍腦袋,想把奇怪的想法拍掉。
那現在怎麼辦?
裝了一車子人,馬車夫卻死了。
莉莉安娜隻好親自駕車,讓那十來個人擠一擠吧,反正空夠大。
迎着夜風,她策馬奔騰,黑色兜帽被風吹落,她的金發散開被風拂過。
那位白毛美少女坐在她旁邊,看得出來,她有點冷了,也是,畢竟隻穿了條連衣裙,現在可是早春,晚上還冷着呢。
莉莉安娜停下馬車,摘掉發悶的面具,将黑色兜帽扒拉下來,遞給瑟瑟發抖的少女:“這麼冷了為什麼還要坐在前邊和我吹冷風?明明我一個人駕車也行。”
少女愣了一下,把黑色兜帽長袍套了上去。
“我想坐在你旁邊,”她目光怯生生的,臉頰被夜風直吹凍得發紅。她的眼角弧度向下,看起來膽怯無害,“不行嗎?”
“行,當然行,”看到月光下少女柔順的白發,溫順又帶點試探的紅眸,莉莉安娜心都要化了,她想起了曾經養的兔子,“我是莉莉安娜,你叫什麼名字?”
“艾洛伊斯,”她有些拘謹地嘗試與莉莉安娜對視,卻總是害羞得紅了臉,“叫我艾洛就行。”
莉莉安娜問清車裡人下車地點,繼續趕路。
“你們怎麼落到他們手中的?”她問。
艾洛伊斯向下拉兜帽,眼眸低垂,如果有耳朵,那一定是耷拉的:“他們垂涎我的能力,就借着報答我的名義,趁我不備打暈我,醒來我就在這兒了。”
車裡的兄弟姐妹們七嘴八舌訴說,有被騙來的,有被賣掉的……不對。
“被賣掉?那你們還能回哪裡?”莉莉安娜車速漸緩。
車裡一個妹妹說:“可我們沒地方去了,現在貧民窟裡的人可多了,都是找不到工作也沒有家的。随便找個角落就是死人,等夏天還有很多蒼蠅和臭味。”
“為什麼會人很多?他們找不到雜活嗎?”
“白鳥小姐你不知道,十幾年前不是許多人奇迹般覺醒了能力,他們稱之為神賜的祝福,這些能力者一個人就能頂好幾個人,甚至好幾十人的工作,生産的效率翻了不知多少倍。導緻許多普通人失去了工作。比如說有人的能力是[海王],他往海邊一站,魚就都過來了,多省力,但他讓漁民丢了工作。”
莉莉安娜若有所思:“你們要是走投無路,可以來卡爾特侯爵府投奔我,不過我這裡不養閑人哦。”
兄弟姐妹們都很感激,莉莉安娜先送想回家的回家。最後一個是艾洛伊斯,她撲閃着純白睫毛,不舍地看莉莉安娜。快到家門口了,又跑到莉莉安娜面前。
被夜風吹得發涼的指尖,輕輕觸摸莉莉安娜臉頰上的疤,艾洛伊斯的紅眸映出星光,指尖傳達出善意與愛憐。
看着她跑回家門,莉莉安娜摸摸自己的臉頰,發現光滑如初,傷疤沒了。
她心髒漏跳了幾拍。
多美好的人,無論男女都會被她迷上的。
不想回家的三個,莉莉安娜帶回了自己家。
當她回到家,季墨時早就在門口等着了。
莉莉安娜被季墨時領着到書房和母親說清楚發生的事情,當然描述都是往輕松了說。
芙蕾夫人看她花貓一樣的臉,早有預料似的皺眉歎息:“你這次運氣好,下次不要再去這種地方了。帶回來的幾個孩子,季墨時先去安頓他們。”
莉莉安娜嘴上答應了,腦子卻在飛速運轉。
這次運氣好,她能趁亂帶走這些人,下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