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傍晚，莉莉安娜一身幹脆利落的騎裝，金色長發随意綁住。

她手拿賀夫卡送給她的邀請函，有些期待地告别季墨時上了馬車。

賀夫卡是奧司拉瑪頓的二王子，是亞斯托爾特勢不兩立的競争對手。

他性情溫柔，為人穩重可靠，莉莉安娜從小喜歡跟在他屁股後面叫哥哥。他每次外出回來，都會給莉莉安娜帶回些特産。

他們青梅竹馬，像親兄妹一樣。

這次賀夫卡給莉莉安娜的邀請函據說是某個地下拍賣會的，她還從沒去過。

芙蕾夫人有些擔心，季墨時也想跟去，但這個地方沒有邀請函的人一律不許進。

二王子再三跟芙蕾夫人擔保，他會保護好莉莉安娜，芙蕾夫人才勉強松口。

“說服你母親可真不容易。”青年調侃道，他藍眸如淙淙溪流波光粼粼，稍長的金發綁在肩前，氣質親切溫潤。

“哎，是的，不知道她為什麼總不放心我，一邊說我長大了要多動腦筋，一邊又把我當個孩子。”

莉莉安娜剛剛套上黑鬥篷，戴上了賀夫卡為她挑選的白金色鳥嘴面具，遮住了明顯的特征。

“為什麼我是全臉面具。”

“因為我覺得全臉鳥嘴很可愛。”

賀夫卡把玩着他的紅狐狸半臉面具:“先說好，到那裡不準太任性，畢竟地下拍賣場和你以前去過的拍賣場都不大一樣。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不要大聲喧嘩。明白了嗎？莉莉。”

“嗯嗯。”莉莉安娜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不知不覺到達地點，賀夫卡帶着莉莉安娜落座。

大家很多人這個點來，莉莉安娜隻顧着四處張望，不小心撞到了别人，趕忙抱歉。

那帶着貓耳面具的人，似乎看了她一眼，然後自顧自離開了。

真是怪人，她想。

金碧輝煌的大廳坐滿了全身裹得嚴嚴實實，帶着千奇百怪面具的客人。

燈光突然熄滅。

莉莉安娜差點站起來，賀夫卡帶着白手套的手按在她肩上。

他小聲靠近她耳語:“這是正常的。”

莉莉安娜耳朵有些發熱，賀夫卡的吐字帶着濕熱的氣息，他難道沒發現這樣做，距離有點太近了嗎？她偷瞄半臉被紅狐狸面具遮擋的青年，他正看着前方燈光聚焦展出的稀有藏品。

應該是她想多了。

莉莉安娜也癱坐椅子上，聽主持人介紹。

現在能保存異能的媒介出現，非本人也能借助媒介使用異能，不過隻能用幾次，但這更讓這種媒介顯得珍貴無匹。

一開始[精力充沛][毛發生長][高溫免疫]之類的無聊東西都有人感興趣。

後來的[治愈創口][高危閃爆炸彈][無色無味之毒][替身人偶]什麼的更是被瘋狂競拍。

這些對莉莉安娜來說，沒什麼意思，和普通拍賣會沒什麼區别。

她越來越困，戴着鳥嘴面具的頭一點一點。

直到講解員說到他們這裡最特别的東西即将揭曉，她才努力撐起眼皮，想看看他們還有什麼花招。

伴随咔嚓一聲燈光亮起，牢籠中的少年少女們戚戚然擡起頭張望四周。

“我們地下拍賣場的特色，就在此處！在普通拍賣場見不到的成色，在這裡應有盡有！這些孩子絕對幹淨，喜歡的話可以帶回家養着玩，或者用來幹些别的事兒。”語畢，他發出猥瑣的笑聲，烏泱泱的客人有的也發出了心知肚明的笑聲。

被精緻打扮的少年少女格外搶手，她們在一聲聲叫價中被判定價值。

其中一個身材肥胖的客人，拍下了三四個少年少女，他聲音油膩，整個存在就算遮蓋住外貌，也足夠讓人感覺惡心。那幾個年紀不大的孩子，露出驚惶的目光，殊不知更是取悅了黑暗中的看客。

附近有人咂嘴:“又是他啊，之前拍下的好成色聽說已經玩壞了，這樣不知道愛惜，真是财大氣粗。”

他的同伴附和:“就是，這麼浪費，不如給我玩兒。”說罷，嘿嘿一笑。

那人笑道:“你又能好到哪裡去？”

莉莉安娜不困了。她身為貴族，是見過販賣奴隸的，曾經的她對此習以為常，直到她遇到了季墨時。

了解過季墨時的家鄉，再看這一幕，她覺得非常刺眼。

那些被當成商品買賣的少年少女，年紀有的和她相仿，甚至更小，看到這一幕，她才明白母親為什麼不情願她來這裡。

太黑暗了，賀夫卡說過，這裡聚集的都是上流階層。

原來母親她們，一直在把她與這樣的世界隔開嗎？

莉莉安娜咬牙，想要舉起叫價牌。

賀夫卡的手死死按在她肩上，紅狐狸面具看着她，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他們沉默着，莉莉安娜感知到，賀夫卡的心情也不平靜，他靜靜看着拍賣進行，手卻不自覺得收緊，幾乎要捏碎她的肩。

她碰下他的手臂，他如夢初醒松開了手：“抱歉。”

“為什麼不讓我買下他們？”她輕聲問。

“因為你這回買了，還有下回，這無法從根本解決問題。你救不了所有人。”

“就是這樣嗎？”莉莉安娜生氣起來，虧她還這麼信任賀夫卡，以為他有别的辦法救下他們，結果就這樣嗎？

莉莉安娜當機立斷舉起号碼牌，不斷與貴族們競價。

“為什麼，”賀夫卡問，“我不是說過，你這樣做沒用嗎？”

“可我現在就想救下他們！”她白鳥面具下的藍眼炯炯有神，語音低沉堅定，“他們等不了太久，至少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們被虐殺。”

“反正我小金庫暫且能撐住，别管我！”

講解員為戴着白鳥面具的客人振臂高呼，她已經連續拍下四五個人，無論别人競價多高，她都堅定往上加價，人群中有目光向她投來，有競價失敗者不忿的眼神，也有估量她身份價值的眼神。

她毫不理睬外界目光，這會兒她的小金庫已經去了一半兒，這些錢夠一個人富裕地過完一生了。

這次花了這麼多錢，下次該怎麼辦——下次再說。

實在不行用些髒手段。

至少她今天要讓自己問心無愧，得會兒再去找那個胖子要那幾個……

紅狐狸面具扶額，悶悶發出苦笑聲:“你這傻丫頭。”

“才不是。”她反駁。

繼續競價。

到最後壓軸競品，聚光燈打在一位容貌精緻美麗的少女身上。她的頭發像雪一樣純白，眼睛如紅瑪瑙般鮮妍奪目。神色恐懼，像被獻祭的純潔羔羊。烏泱泱的觀衆席中傳來口哨和驚呼，更讓她恐懼後退，可她身後是牢籠，她退無可退，隻能忍受那些黏膩讓人不适的打量。

主持人正要開始介紹:“今晚的壓軸——”

燈突然黑了，現場靜默了一刻，所有人躁動起來。

台下有人催促快點開燈，埋怨關鍵時刻出岔子。

一刹那，“轟！”

清脆破裂聲響起，吊燈被炸碎，整個大廳亮如白晝，讓人睜不開眼。

又是幾聲爆響，此起彼伏的尖叫聲響起，可能是主持人叫道:“是強盜！保安在哪！”

同時莉莉安娜嗅到一股奇怪的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