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碧水閣熏香袅袅,十二峰長老齊坐一堂,無數道帶有探究的目光落在了裴覆雪和孟決的身上。
在這投以視線的人之中,不包括日輪和夜延,一個是沒興趣,兩隻眼睛隻盯着親哥看,一個是被吓得心驚膽戰,看見這師徒倆就打哆嗦。
裴覆雪瞥了一眼,很滿意,轉而繼續和掌門交談:“師兄,此子天資聰慧骨骼驚奇,假以時日多加教導,他日必成大器,還望師兄海涵,接納我這徒弟。”
實際上裴覆雪根本不在乎其他人怎麼想,他已經達成了目的,不管是什麼身份,孟決必須留在他身邊。
這師徒關系說白了不過就是一個能夠連接他們生活在一起的完美理由。
偏偏這幫人對孟決的出現極其重視,甚至還有好幾個外出修行的長老在收到消息之後連夜趕了回來,隻為一睹裴覆雪新徒弟的面容,這才有了今天全員出席的大陣仗。
衆人皆因裴覆雪而聚,于情于理,裴覆雪作為當事人都應該多說兩句客套話。
可裴覆雪現在覺得這話說了還不如不說。
他見薛景望沒反應,便出聲提醒道:“師兄?”
差不多得了,别讓他下不來台。
薛景望仍好像完全沒聽見似的,他雙眼無神鼻翼翕動,嘴裡不斷重複呢喃着同一句話:“你居然收徒了……”
裴覆雪:“?”
之前不是他上趕着讓原主趕緊收徒,怎麼這會兒想賴賬了?
這邊裴覆雪疑惑不解,薛景望那邊則是反複自言自語低聲念叨着:“你不僅有徒弟了,人還泛言開朗了許多……我應該感到欣慰的,可我……”
薛景望長長歎了口氣,擡起頭望着裴覆雪淚眼婆娑。
裴覆雪無言以對。
下一句話是不是,我都還沒仔細看看你,你怎麼突然就長大了?
他險些掀桌。
簡直荒謬!他又不是出嫁了!别給他亂扣倫理劇本!
思來想去果然還是他的職業病太嚴重了,這裡沒有人是他的粉絲,他沒必要這麼呵護。
點到即止,裴覆雪意思意思朝薛景望拱手作了個輯,拉上躲在一邊埋頭吃糖的孟決準備回去搬家。
日輪這家夥是讨人厭了一點,拿來當喇叭用效果卻是極好的,不出一日,他在沉默中爆發提劍砍人的事情就傳遍了整個清徽宗,莊靈運一大早上就鬼鬼祟祟地摸進了他的茅草屋,被他抓了個現行。
之後不過明裡暗裡稍加威脅了一下,莊靈運這個鬼滑頭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抖落着兩條沖天蟑螂須雙手奉上了天水落的地靈契,生怕下一個被砍的就是他。
一想到要重新住進豪華大别墅,裴覆雪的心情不自覺愉快了許多,連帶着嘴角也微微上揚。
薛景望明顯感覺到了裴覆雪打心裡溢出來的歡愉勁兒,他以為是孟決的緣故,表情愈發神傷,果斷出言叫住了這兩人:“等等!”
裴覆雪頓下腳步。
隻見薛景望扶着檀木方桌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他那張雅緻小臉依舊憔悴得發白,活像纏綿病榻多年久不中舉的文弱書生。
裴覆雪和薛景望會面過數次,他經常搞不清楚,這清徽宗裡的高層們都有什麼過人之處,明明一個比一個看起來不靠譜不正經。
特别是眼前的薛景望,身為掌門卻是如此柔弱,竟還能撐得起這麼大個修真門派,令其持續多年排行衆仙家榜首不見沒落之勢。
他實在是不理解個中緣由,但他很快就明白了。
錢與權,在很多時候都能解決大半麻煩。
“作為羲和的徒弟,你有何感想?”從進門到現在,薛景望的話頭終于轉向了孟決,開口就是詢問獲獎感言。
孟決嘴裡還有沒吞完的芝麻糖,他加快速度嚼嚼嚼,反複吞咽了好幾下才使得粘牙糖渣盡數落入腹中。
喝了一口桌上清茶潤潤口,孟決腰背挺直,語氣虔誠真摯:“身為師尊的嫡長弟子,我從不敢坐下同師尊喝一杯,因為害怕看見師尊的深邃眼神,而師尊的贊揚,是孟決這輩子最想得到的稱贊。”
孟決擡眼正視薛景望,眸中盡是坦坦蕩蕩,“掌門,孟決定不負諸位所托,認真修煉不惹禍,會好好照顧師尊,不讓師尊承受煩憂苦楚。”
“......”自孟決說話起,裴覆雪就在心裡發笑,雖然是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