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了片息,他緩聲回道:“并非是什麼大富大貴之人,在皇都的一間镖局做了幾年镖師,走镖時常風餐露宿,吃的苦頭也不少。”
原來是皇都的镖師,那他負傷流落此地倒也不奇怪了。
镖師們走南闖北送貨護人,做的是賭命的買賣。
林錦書同情之餘也安下了心,她低頭繼續喝着碗裡的湯,并未接着套話。
顧昀的眼角餘光掃了眼她的神情,聲色不動,眉梢卻微揚。
竟這般好騙,想來,也是被那男子這般騙到手了。
思緒又不經意飄到這事上,他神色僵了一瞬,眸底掠過幾許異樣。
“你?你吃好了?”
林錦書擡頭瞧着那一聲不吭地站起身的人,神情微詫。
方才心底莫名煩躁,顧昀一時失了态,而今那雙澄明的桃花眸直呆呆地望着自己,他不自覺平靜了些。
斂了神色,目光溫緩:“我用好了,林姑娘慢用。”
說罷,便轉身回了屋。
可一瞧見那張竹木榻,他又不由自主地臆想她和她夫君共枕眠的畫面,下颚緊繃,神色不禁又沉了幾分。
林錦書一個人用完膳,又去了後山菜園摘了些新鮮的菜回來,推開柴門,隻見小羽正不住地對着那舞劍的布衣男子狂吠。
她三兩步上前安撫小羽,又轉頭看向那男子:“顧公子,你傷勢未愈,不宜動武。”
顧昀這才收了劍,視線落在黛眉緊蹙的女子身上,眉眼間的寒戾好似淡了些。
他涼涼地掃了眼被她護在懷中的黑狗,嗓音沉沉:“回來了便好,這畜生實在煩人。”
許是聽見他罵自己,小羽又暴躁起來。
林錦書強壓住不滿,再沒給他一個眼神,牽着小羽回了卧房。
這個人......實在無禮。
卧房中,她一邊安撫地給小羽順毛,一邊絮絮低語。
“敢說我們小羽是畜生,他才是呢,對不對啊小羽......”
語畢,門外赫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壞了,該不會被他聽見了罷?
林錦書心虛地拉開門,便見他淡然地立在門外,那雙幽深的漆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該換藥了。”
她暗自松了口氣,小羽似乎還氣着呢,又洶洶地朝着門外人吠了幾聲。
顧昀不設妨,被突兀響起的狗叫聲驚得面色凝了一瞬。
雖轉瞬即逝,卻還是被一步之隔,相對而立的林錦書瞧了個分明。
“顧公子怕狗啊?”
她好似抓到了反擊點,眸光戲谑地瞧着眼前人,想替小羽出口氣。
顧昀神色無瀾,瞧了眼她看好戲的模樣,又輕飄飄地掃了眼小羽,語氣不屑。
“畜生而已,有何可懼。”
“.......”
林錦書再一次被他直白傲慢的話語噎住,心下不虞,面上也冷了幾分。
“我準備下換藥的物什,公子且回屋等着罷!”
冷冷扔下這句話,她‘嘭’地一聲摔上了房門,震得梁上灰都往下落。
門外,顧昀反應迅速,敏捷地後退兩步才避免被門撞到。
他半阖了眼眸,唇角徐徐上揚。
倒是嬌蠻。
輕瞥了眼緊閉的房門,他轉身回了屋子,目光又落在那張不大的竹榻上,眸光漸漸晦暗,一絲背德的戲弄念頭油然而生。
幾息功夫後,林錦書拾掇好紗布膏藥推門而進,冷不丁瞧見那榻上坐着的男子精赤着上半身,她趕忙撇過頭去。
“顧公子,你等我将眼蒙上再脫衣裳也不遲。”她端着托盤背對着床榻,得禮地提醒。
顧昀幽幽地盯着那筆直纖瘦的脊背,沉冷的漆眸中染了一絲揶揄,唇角噙着似有若無的笑意。
“顧某一介粗人,沒那麼多講究。”
“林姑娘不是說大夫眼中不分男女麼?直接換罷,倒還省事些。”
聞言,林錦書朝身後微微側了臉,餘光瞧見那人坦然自若地坐在榻邊,似乎當真不在意這些。
她握着托盤的手緊了緊,略糾結了片刻,秉着大夫的素養,轉身朝那人走去。
剪開纏繞在那緊實腰腹上的舊紗布,她一絲不苟地端看着那已經消腫結痂的傷口,秀眉漸緩,接着擰淨了巾帕輕柔地擦拭着傷口周圍的藥污。
盡管她有意不去瞧那人的身體,可二人實在是離得太近,她還是不可避免地瞧見了些光景。
她定了定神,不自覺緊張地抿唇。
從前也不是沒這般瞧過患病負傷的男子,但不可否認,眼前的男子是她行醫以來接觸過的傷患中,容貌和身段兒最俊俏的一個。
肩寬腰窄,鶴背蜂腰,筋骨利落。
胸膛及臂膀的贲肌自然地微微隆起,流暢飽滿的肌理線條一路蔓延至勁瘦的腰腹處,其上隐隐可見顯起的青筋紋路。
肩背上有兩道刀劍的疤痕,想必是以往走镖時留下的,雖有些猙獰和突兀,卻也給眼前這俱身軀添了幾分力量與野性的美感。
瞧着瞧着,林錦書隻覺臉頰微微發燙,忙移開了目光,輕輕籲出一口氣,專心緻志地塗着藥膏。
顧昀微阖着眼眸,隐秘的目光落在身前女子清絕的側顔上。
在瞧見那瑩白的耳垂紅得滴血時,他眉峰微揚,漆黑的眸中一絲笑意轉瞬即逝。
“擡手。”